马大哉哼了一声，又道：“说到这里，便又回到方丈他老人家的死因了。不错，他老人家是被人毒害而死的。记得有一次，他老人家召集了我们几个最亲近的弟子，说起发现在青城山有人在炼制火珠胎一事，叫我们多加注意，并告诫说这种邪术害人害己，就算炼成也是大损阴德、祸及子孙。就在那次谈话之后，方丈就开始发现有人暗暗在他的饭食中下了慢性的毒药了！方丈把发现火珠胎一事告诉我们，原本也有试探我们的意思，没想到这炼制火珠胎的人真的就在我们这些弟子当中！我们几个都是方丈倾尽全部心血教出来的弟子，他最看重的弟子竟然做出这样的事，他老人家的心里该是何等的失落啊！我时常看见老人家深夜一个人站在月亮底下，一声接一声地叹气，我看见也是暗自心痛。”

李淳风道：“你是在说，姜叔叔是因为被南太玄方丈发现了他在炼制火珠胎，因而他才起了杀心？可是，南太玄方丈的亲传弟子至少有‘大中至正’四人，何以断定就是姜叔叔下毒呢？而且大家都看到，南太玄方丈遗体的惨状，据说与十八年前林上善方丈的独生爱子死时的惨状一样，可是十八年前姜叔叔还未来到玄奥观出家，这又怎么解释？”

马大哉叹了口气，“人死亡之时的样子千奇百怪，死亡的原因也是不一而足。反过来说，死亡时出现同一样子的，也可能有不同的原因。”说着望向孙思邈。

孙思邈点头道：“不错，中毒而死，虽然出现同一样貌，却有可能是完全不同的毒药所致。”

马大哉道：“方丈之死，死于什么毒药，倒是其次，关键是死于何人之手。姜中虚在‘大中至正’中排行第二，本人嘛，虽然是排行第一，可是在大家眼里，却是个最不成材不成器的。方丈一死，接任之人十有八九便是姜中虚无疑。姜中虚做了方丈，不但没有人再阻止他炼制火珠胎，还可以得到三卷天书，那是一举两得的事情。可是，不凑巧姜中虚炼制火珠胎之事，被夜游神发现，不但可能前功尽弃，而且继任方丈也成为泡影，所以姜中虚才不得不起了杀心。”

李淳风摇头道：“这你就说错了！那日推举方丈人选之时，你和俞师父都是推举了自己，唯独姜叔叔是推举了大哥，怎么能说是他想做方丈呢？”

马大哉笑道：“你真是个傻子也！姜中虚知道你与袁天罡兄弟情深，他推举了袁天罡，你与袁天罡必然对他感恩戴德，就必定会两人都反过来推举他，这是‘以一博二’之计啊！”

李淳风哼了一声，勉强应道：“你不要胡说八道了……”

这时，孙思邈忽然插言道：“淳风，我要说一句你不爱听的话了，你知道那日推举方丈之时，我为何在最后突然决定推举袁天罡，使当时的场面变成姜中虚与袁天罡各有两人推举吗？”

李淳风奇怪道：“难道孙叔叔也发现什么事情不对头？”

孙思邈点点头，道：“你知道我是通晓‘望气术’的，就在你与袁天罡一起推举姜中虚的时候，我突然发现姜中虚原本心如止水，可是在那一刻竟然变得很是欣喜。虽然他表面上看不出什么，可是我从他散发的气中看到了，他对这个结果还是很满意的，所以也不能说他不想做这个方丈。”

李淳风摇头道：“姜叔叔看见我与大哥知恩图报，心中欣喜，那也是无话可说的。”

孙思邈点头道：“但愿如此吧。”

马大哉道：“我方才所说的话也只是推测。不过，李淳风，现在……你还那么想赶快破阵吗？”

李淳风闻言，竟一时难以回答。

袁天罡见李淳风站在那里呆呆地发愣，衣衫竟不由得簌簌发抖，此刻心中必定是在进行着一场惨烈的天人决战：破阵，如果姜中虚真的还活在阵中，而且还在炼制火珠胎的话，对李淳风而言，将是一个多么残酷的场面；可是，如果不破阵，那些被掳走囚禁、相互厮杀咬噬的人该怎么办？

袁天罡也不禁替他为难，走上前去，将手搭在他的肩膀上，虽想安慰他几句，可是一时又不知说什么才好。

李淳风明白袁天罡的心意，微微笑着对袁天罡道：“大哥，你曾经说过，如果用我们自己的疼痛，可以代替别人的疼痛，我们该不该去做？”

袁天罡沉吟了半晌，道：“如果我们能够对别人的疼痛感同身受，就会知道该怎么做了。”

李淳风看着袁天罡，点了点头，道：“或许，这就是佛家所说的‘无缘大慈，同体大悲’的意思吧。大哥，谢谢你，你总是在我最难以抉择的时候帮我一把。”

袁天罡摇头道：“真正抉择的是你自己，谁也帮不了你。”说着拍了拍他的肩膀。

李淳风点了点头，走到龙太乙身边，道：“爷爷，先前人们都说你是专门在藏经阁中保护三卷天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