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3-1-4 11:34:00
阎至道说道:“我命你接我法衣,传我道统,继我监院之位。”说着,脱下身上破烂斑驳的大红鹤氅,双手递给袁天罡。
袁天罡大为讶异,却又不好拒绝,便扭头看看孙思邈等人。
按照玄奥观的规矩,监院原本是由当家方丈选出将来可以继承道统之人而担任的,如今方丈南太玄羽化而去,自然无法由他来选,阎至道也不是方丈,自然也不可以按他的意愿指定下一任的监院人选。而且,照这样看来,如果袁天罡接任阎至道的监院之职,也就相当于随后他就要与姜中虚、俞正欹一起备选方丈了,想来不大合乎规矩。
可是,如今阎至道是为了御敌为了保卫玄奥观而战死,临死之时,以他的斑驳战衣作为信物交给袁天罡,以他的一死,来换取袁天罡接任监院之职,也令众人不好出言阻止,再细想,也在情理之中。
因此,孙思邈、马大哉、姜中虚、俞正欹四人均慢慢点头,示意可行。袁天罡不好违拗师父的遗愿,只好双手接过,隆重再拜。
阎至道朗声大笑,转身走到大殿前面一个蟠龙海兽缠花石经幢边上,纵身端坐于上,整肃衣衫,叫袁天罡道:“孩子,过来点火!”
袁天罡大惊,颤声道:“师父……你……你这是要自焚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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阎至道虽然面带微笑,全身却疼痛得连连颤抖、不能自已,咬牙道:“孩子,再过一刻,只怕我就压制不住体内的虫卵了……到那时,它们破膛而出,不但让我死相丑恶,失了玄奥观的体面,更长了素女寨妖妇的威风;这万万千千的毒虫飞出来为它们的主人报仇,又要搭上多少玄奥观弟子的性命……它们吃了我的血肉,还要戕害我玄奥观的弟子……我怎能再让它们出来玷污这宗门圣地!”
袁天罡见阎至道如此刚烈,眼见一个活生生的人却要亲手送他归西,心中大恸,声泪俱下道:“师父……我是您的弟子……怎能……怎能亲手……做这大逆不道的事……”
阎至道长叹道:“事到如今,我已无药可医,与死人无异,痛痛快快一死胜过这活生生的煎熬。能亲眼看见钟爱的弟子送我归西,何其兴也!”见袁天罡仍是跪在地上痛哭,厉声喝道,“你还在婆婆妈妈做什么!我阎至道哪里有这样扭扭捏捏堪不破的弟子!”
袁天罡会意,咬咬牙,起身将阎至道的大红鹤氅披在身上,在旁边香烛架子上拔下几根蜡烛握成一把,来到阎至道面前,含泪一掷。只听轰的一声,眨眼间阎至道整个人已经成了一个大火球——原来他早已将体内剩余真气运至体表,遇火即燃。
只听火中阎至道朗声颂偈道:“抛却人间烦恼事,相忘江湖契自然。”便再无声息,火中那些毒虫犹自发出一片吱吱呀呀地叫声,听起来令人毛骨悚然。
一众道士看到如此惨烈的情景,也体悟到了阎至道焚身的本怀,一齐双手结印,哽咽着厉声诵经,为其超度。
顷刻之间,经幢上只剩下一堆焦炭,几个道士便取了磁坛,袁天罡亲手上前收拾了骨灰,以便日后入塔安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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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道士见阎至道如此惨死,都生了同仇敌忾之心,一个个朝黑寡妇咬牙切齿怒目而视。
方才马大哉早已将素女寨三人前来挑衅之事向孙思邈禀明,孙思邈一瘸一拐走下石阶,对黑寡妇道:“素女寨女子杨花花在玄奥观令十八名弟子残肢断臂一事,已有救治的法子,我等原本不欲深究,奈何你们今日又一意滋事,若不将你治罪,则宗门尊严何在!”
孙思邈一步一拜,拜到玄奥观,膝盖早已是皮开肉绽、露骨伤筋,说话之时仍是不免两腿打颤。马大哉姜中虚忙下阶搀扶,孙思邈摆摆手道:“不必,给我搬一张椅子过来就是。”
马大哉依言叫人搬来一张高背扶手大椅,孙思邈缓缓坐在椅上,对黑寡妇道:“你出招吧!”尽管一脸血污,却仍是一派神威凛凛。
黑寡妇怒道:“你坐着与吾对阵?未免太托大了吧!”
孙思邈笑道:“就算坐着与你这阴毒的虫豸对阵,也不算折辱了你。”
黑寡妇哼了一声道:“听说你号称‘千手药王’,不知道能否受得住吾毒王黑寡妇的毒呢。”
孙思邈微微笑道:“须知药即是毒,是药是毒,全在用者一念之间。我是药王,也就是毒王。我不是不会用毒,只是用毒多有杀伤。上天有好生之德,以手中术业绝人子嗣,岂是修道之人所为?不过,既然当年我成了毒死师父独生爱子的罪人,那么今日我就索性痛痛快快用一场毒吧!”
黑寡妇嘿嘿冷笑道:“谁是毒王,斗过再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