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饭不香

有人提及过我很少讲关于我母亲的事情，刚好春节的时候母亲给我讲了件关于她姐妹的事，那，就先讲这个故事吧。

所谓姐妹，并非亲生姐妹，而是指小时候一起长大的伙伴。我只见过一次，那是我骑车送母亲去她家喝喜酒，她二女儿嫁人，聘礼二十万。这个数目在我们那边算是很厉害了，一般的礼金也就是两万左右。母亲让我叫她红姨，衣着打扮非常贵气，新建的房子也非常漂亮，在装修上也费了不少功夫，看得出来花了不少钱。

回去的路上，母亲感叹道：“这人呐，变得真快，有钱了就是不一样，年纪也好像倒着长似的。”我不解母亲的意思，就随口问道：“以前她很老么？”“可不，真是人靠衣装马靠鞍。”母亲愤慨道。可能是想到自己输了点麻将钱就心疼半天的人心里不平衡，母亲倒是应了那句话。朋友过得比你差，你不开心。朋友过得比你好，你更不开心。

“她啊！就是转运了。五年前的她那个傻头傻脑的老公（智障人士）还是帮人家放牛的咧，就住在水库旁边的小木屋里，我去看她，她老公就拿网去小河里捕条罗非鱼给我带回家，可怜得很，你看看现在，多有钱啊！”

“她们家怎么突然这么有钱了？”

“命好呗！夫妻俩丑爆镜生了两个女儿却长得如花似玉，个个嫁给了大老板，做父母的就享福啦！哪像你，工作了这么年，一分钱都没给过我。”母亲说完，拍了一下我的头泄愤。我是躺枪啊！没敢出声，惭愧之极。

“镇上现在那个幼儿园你知道吧？”母亲忽然说。

“知道知道，你问这个干嘛？”

“她以前穷，在那里租住过一段时间。”

“那里以前是倒闭的海鲜加工厂嘛！”印象中那个废弃的厂房一直大门紧闭，荒废些许念头了。

“就是那里啦，那里以前闹鬼，可凶了。”

“那她还敢住？”

“一开始不知道啊，知道了就搬走了。”

“你怎么知道这么清楚？”

“有一天我在市场买菜碰到她，她把我拉到角落里说的，边说边哭，好可怜的。”

就在摩托车上，母亲给我讲述了红姨撞鬼的事。而事情的经过，我大致整理了一下，大概是这样的一件事。

红姨的丈夫换了工作，不给人家放牛了，去镇上的码头鱼排帮老板养鱼，虽然工作较之放牛要辛苦得多，但是工钱相对的也高了很多。可是她们家不在镇上，而且家距离镇码头有点远。所以，如果要接受这份工作，她们就必须搬到镇上来。然而，她们家并没有钱买房子，于是就租了荒废已久的厂房，用木板、帘布隔了两个房间，在院内又用沥青纸搭建了个简陋的厨房。

富有富的活法，穷有穷的活法。日子虽然苦，但起码有瓦遮头，能吃上热乎乎的米饭。日子也算过得去，就是两个女儿的学费压力很重，不得夫妻二人拼命，勤去做工，也能把学费钱赚回来。

似乎这样下去也不错，可惜，事情没有那么顺利。

搬进去没几天就发生了怪事。一天夜里，红姨起夜。迷糊中她伸脚去穿鞋，摸索了半天也没碰到鞋子，她顿感奇怪。睡觉前明明把鞋子放在床下面，怎么会没有？她伸手摸开灯，发现鞋子竟然在两米远的地方胡乱摆放。

红姨一生气，啪一巴掌拍在她丈夫的屁股上。她想，肯定是这呆瓜起夜后穿了她的鞋子又乱丢。

赤脚穿上鞋子后，红姨上了厕所继续回来睡觉。

第二天早上，她起来做早饭，又发生了件匪夷所思的怪事。早饭很简单就是煲点白粥，蒸热隔夜的咸鱼剩菜。她用铝制的圆筒饭盒（又提到这货）装满一桶白粥和小菜给丈夫当午饭，就放在厨房，方便丈夫出门的时候拎走。其他的她连锅端回家里吃。

正当她端了一碟菜进屋后，回到厨房的时候准备端另外一碟的时候，她发现另外一碟菜不见了。明明就摆放在灶头上怎么会不见了？丈夫还没起床，两个女儿都在外读书，偌大的厂房除了她在活动，根本没有其他人。

难道是年纪大了，懵懂了？红姨暗想。她转回屋里，看见那碟想要去厨房端的菜已经摆放在饭桌上。果然是年纪大了，没记性啊！她讥笑自己。

她叫醒丈夫吃饭，自己这才去刷牙洗脸。丈夫吃了几口就不吃了，问之何故，支支吾吾不敢说。

红姨喝斥道：“干嘛不吃，想饿死啊？”“难，难，难吃。”“难吃就不要吃啦，有本事你赚钱买龙肉啦，龙肉就好吃啦！可惜，你没那个本事。”红姨骂道。“没有味。”“咸鱼还没有味道？咸过盐你还说没有味？”“不，不是，是没有香味。”“爱吃不吃，不吃我喂猫喂狗。”红姨生气道。

丈夫听了红姨的话竟然真的就不吃了。放下碗，他苦着脸对红姨道：“真的好难吃。”“不吃就不吃啦，不会赚钱还挑三捡四的。”红姨估计当时要暴走了。嫁了个呆瓜丈夫，不会赚钱还挑自己的毛病，真是命苦。

洗漱完后，红姨自己坐下来吃早饭。把白粥含进嘴里的那一刹那，她就意识到不对劲，白粥毫无味道，如同蜡水，没有一丝香气，非常难吃。跑到门口把嘴里的白粥吐掉，红姨又闻闻瓷碟里的菜，一样没有了香气。

这已经超过了可接受的范围，联想到昨晚的鞋子与早上菜碟自己跑到饭桌上，种种迹象让红姨心里打起了鼓。农村人迷信嘛，想到这些，红姨意识到自己可能冲了煞（撞鬼的意思）。可是自己也没有做过什么亏心事，红姨怎么也想不明白自己怎么就招惹了这不干净的东西。

人穷志短，红姨就算知道冲撞了不干净的东西也没有轻易搬走，开玩笑，刚刚才弄好的房子可是花了不少钱，虽然是租的，但是起码可以安身。她觉得自己身正不怕影子斜，又抱着些许侥幸的心态，希望这些自己的错觉。也许，不干净的东西等两天就自己走了呢？

到了晚上睡觉的时候，红姨闭上眼睛却睡不着。为什么呢？因为在黑暗中总有“人”在走来走去。她听见鞋子摩擦地板的声音，踏踏踏踏，走来走去，来来回回，就在屋里。然而，整个屋子只有她们夫妻俩，丈夫就躺在身边打鼾。

红姨吓得半死，又不敢出声。鞋子就这样在黑暗中走了一夜，鸡啼声一响就没有了。吃饭的时候，红姨就同丈夫在灶头上趁热吃，可是，吃着吃着就没有了香味。不得不倒掉喂牲畜。这样的日子大概持续了五天，每天夜里都有“人”在屋子里走来走去，那双鞋子响个不停。红姨每个夜里胆颤心惊中度过，身边的丈夫竟然什么也不知道。红姨甚至怀疑是不是自己出了什么问题，而她又不敢对丈夫说，生怕吓着他。

红姨试图去忘掉这个诡异的想象，几天相处下来，那个东西似乎对她们夫妻俩没有恶意。除了在夜里走来走去令人讨厌，还有令饭菜没有了香气，其他的倒也没有什么。不得不说红姨的心里承受能力非常之强大。我母亲却反驳我：“强大什么啊，还不是穷给逼的，出来睡街头啊？”

直到两个月后的一天晚上，红姨突然想到一件事情。第二天一早起床后就慌慌张张地去找房子，虽然找了一间很破的房子，但总归是又有了安身之处。

大概在三年前吧，有人购买了那间厂房重新装修后开办了幼儿园。但是我却没有听说过有什么奇怪的事情发生，或许发生了我也不知道。后来，我把这个事说给我一个同学听，他说：“你不知道呀？”“不知道啊？什么？”我说。“厂房以前死过人啦！”“没听说过，怎么死的？”我问道。“食物中毒，死了个女人哇！”

《本故事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