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团驻扎在达愣寺附近,那是座荒废了很久的破庙,早就没有喇嘛住守。可当地百姓依旧去庙里进香,求菩萨庇护。据当地藏民讲,这里在远古的时候有吃人的魔鬼盘踞,是伟大的格萨尔王带领天兵天将下到凡间,把魔鬼封在了一口深湖中,又从天界搬来一块巨石,盖在湖泊的上边,又在大石头上修建了达愣寺……相传,达愣寺为格萨尔王所建造,是座传奇的神庙。
我小啊,嘴巴也馋,进藏后难得吃到蔬菜,更别说猪肉鱼肉了。部队伙房里也整不出象样的饭菜来,吃的大伙没几天就倒了胃口。
后来听战友说,驻地附近有条大河。河里有数不清的肥美的大鱼。
我一听,二话没说,撸胳膊挽袖子抄起一个麻袋就跟着战友朝大河去了。
到河边一看,我地个乖乖!河里的鱼跟煮饺子似的多,互相挤在一起,满河道都是,鱼的鳞片在太阳光的照耀下特别显眼。好肥啊!可以改善生活了!
河边一个旁人都没有,很远的草地上,只有一群牦牛在安静的啃草。
可把我们美坏了!
一麻袋啊,都迫不及待了,在河边支起柴火堆,点上火,剖心挖肚,清洗干净,穿在捅条上直接架火烤。
哎呀,啧啧!那叫一个香啊!
那顿鱼吃的,这辈子都没那么吃过鱼,狼吞虎咽,就是这话。
又逮了一麻袋,扛回了驻地,直接送到了伙房。
炊事班长眉开眼笑地接过麻袋,掂量了一下说,霍!还挺沉,好东西吧?
可当他打开了麻袋,脸一下就黑了。
什么叫把天捅了个大窟窿,我想我和战友干的事儿足够这个罪名了。
炊事班长的脸黑完紧接着就绿了,一把丢掉了提在手里的麻袋,跟见了鬼似的跳出老远!
我们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门口忽然一暗,团长那张猪腰子脸已经闪到面前了。
团长跟政委把我们一顿臭批,末了,要全团做深刻检讨,就民族风俗问题认真反省。好在我们打鱼时旁边没人,不然叫藏民看到,这可真就是吃不了兜着走了……
当天夜里,我跟我那贪嘴的战友上吐下泻,脸都拉蓝了。嗓子眼儿里跟卡了无数根刺一样,疼得满撞打滚儿。
团卫生队的许医生给我们挂了水,打了针,可还是不管用。到了后半夜,几里外都能听到我俩杀猪般的嚎叫……
医生束手无策了。团长政委也都麻了爪儿。正这当口,门外哨兵报告,说有位老喇嘛要求见首长。
我那会儿已经严重脱水,半昏半醒,满嘴起大泡,满口胡说八道。恍惚间好象看见一位慈祥的老人拿着个什么东西在我的脑袋上,肚子上来回晃悠,那东西的味道很好闻,好象顺着我的鼻孔通遍了全身。后来,那老人附在我耳边念叨了几句奇怪的话,我也没听太懂。
等我醒来了,大家都围在身边。有人告诉我,我整整昏迷了三天三夜!吐出来跟拉出来的东西奇臭无比不说,里边儿还有蠕动着的毛茸茸的东西,把大家吓的不轻。
我有气无力的问身边的小刘,是不是有个老人来过。
小刘摸了摸脑袋,想了半天,摇摇头,很肯定的说没有。
后来,去问团长政委,都说没有这回事,我就想啊,可能是我的幻觉吧。
其实,真的有个老喇嘛来过,但这事儿好说不好听,传出去就麻烦了。好嘛,现代医学都没辙的怪病,让一老喇嘛愣给整好了,传出去不就有封建迷信之嫌么……
所以全团上下一律封口。黑不提白不提了。
等我身体恢复差不多了,自己磨蹭着把被子跟床单都抱出去洗,结果,在抱枕头时,从枕头下边,我看到了一个小包包。包包里就是我现在揣在身上的仙人爪。
自从吃鱼事件以后,部队加强了对新兵的思想教育,特别是对刚入藏的新兵们,团里请来了当地的民族干部,细心给大家讲解藏族的民族风俗。到这会儿,我才晓得我跟我战友做了一件多么荒唐恐怖的蠢事!
在西藏,除了至高无上的天葬外,还有树葬、土葬和水葬等丧葬习俗。藏民族认为,人死之后,灵魂便附到了水中游弋的鱼身上,于是对这些鱼儿便敬畏有加,绝不食用,任其生老病死。也就搭上我嘴馋,岁数小,没阅历,才闯下了这无法弥补的大错……
我不晓得我吃了那么多死人的灵魂后会发生什么,但那一晚的上吐下泻生不如死已经告诉了我结果,那就是那些死魂灵对我不敬不畏的惩罚。
老喇嘛的问题,曾经纠结过一阵儿,后来,由于训练紧张,就把这事儿渐渐的淡忘了。
训练之余,我们还是喜欢随处走走看看,去帮附近村寨里的藏族老乡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加强军民关系。慢慢地,就和当地百姓打成了一片。
这期间,我们又经历了几件匪夷所思的恐怖离奇大事儿,而且还回回都叫我给碰上了,你们说这邪乎不邪乎?
这头一件大事儿坏就坏在喜欢凑热闹上……
老兵把裹在身上的防寒服紧了紧,用勺子舀了一勺汤放到嘴边儿上吹了吹,伸出舌尖舔了舔,点点头:“恩,还要再煮会儿,这高原不比平地,随便烧个水都要烧老半天。我继续,你们都围紧点儿。那啥,告诉外边放哨的,就算天塌下来,也不准给老子放一枪,要是放了枪,把雪崩再招来,就算是大罗神仙也救不了咱们了。”
老兵眯缝起眼睛,摸出一支黑不溜秋的粗家伙,是那年月商店里还挺少见的雪茄烟,老兵叼着雪茄凑到野战炉边儿上吭哧了半天,总算点着了。
这雪茄烟就是冲,几口喷完,大家都精神了。
老兵深吸了一口,道:“要叫我说啊,人这一辈子,最大的优点跟最大的缺点就一样儿,那就是爱凑热闹。人家办个喜事,你去凑个热闹,还不能白凑,连凑热闹还带凑红包,美了自己的肠胃,美了自己的眼睛,当然了,要是新娘子摸样惨点儿,后边这热闹不凑也罢。结婚乃人生头等大事,这种热闹咱这种毛孩子必须凑上一凑,好歹也赚点儿经验嘛是不,呵呵。可有些‘喜事’他就凑不得热闹。你们都是从大城市来的,知道我说的这种‘喜事’指的是啥对不?哎,这小兵聪明……”老兵拿烟的手朝我一指。
“红喜事是好事,白喜事也不算坏事。可要分地区分民族。不同的地方,民俗不同,很多规矩也不同。咱们内地有些地方很讲究这些,高原上对这种事搞的不隆重,死者停止呼吸后,要抬到寺庙附近停放一段时间。这期间,生人勿近,绝对不能擅闯死者的居住地。你们都见过藏民居住的石头房子吧?那么高的房子,门却那么矮,知道这都是因为什么吗?”
大家纷纷摇头,表示不甚明了。
老兵把烟灰弹到了野战炉的膛子里,继续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