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命魅影(三)
想起师父当时惊恐的模样和那句让人毛骨悚然的话,我就不寒而栗,忍不住彻底收起了初见道士时吊儿郎当的嬉笑心态,多打量了那个人几眼。
我终于看出了些许端倪:那个人乍看上去是被一层淡淡的水雾状灰气包裹着,再仔细看去,才发现那层水雾状的灰气,并不是气体,而是由一条条扭曲的虫形气体缠绕着!这些气体纠缠扭曲,如同盛夏时腐败的尸体上密密麻麻黏腻腻挤在一起的尸虫,把尸体完全包裹住,完全看不清楚本体的样子!更让我感到恐怖的是,我隐隐听到了那些虫行气体发出凄厉的嚎叫声,那声音如同深夜梦魇惊醒时,耳边听到的莫名其妙的“悉悉索索”声,既真实又飘渺,如同蚁群慢慢地爬进耳朵,顺着耳道钻进耳膜,沿着血管窜行到内心的最深处,没来由的恐惧冰冷而无法抗拒!
所以他身上聚满了冤魂!这种灰气,是由无数冤魂聚集的尸气形成的!
难道他真如师父所说,是吃死人肉长大的?
这种人,被称为尸蛹!是古代土夫子为了盗墓,挑选穷人家的孩子,或高价买下来,或直接偷走,从小就手脚反关节扭曲,放入瓮中培育。瓮中灌满从荒坟中挖出的暴毙的腐败尸体,熬出的淡黄色尸汤,再用死人肉与尸粉喂养。
随着尸蛹身体慢慢长大,要不停的更换尸瓮,直到长至十六岁!
尸蛹极为难炼,再加上由于太损阴德,一般土夫子宁可冒着生命危险下地,也不远泡制尸蛹。而一旦炼制成功,尸蛹的身体关节由于从小就被拆来卸去,再小的盗洞也能钻进去,而且常年接触死尸,将尸体上的怨气尽皆纳入体内,阴阳两届不受限制,再凶险的凶墓也能来去自如!
一旦尸蛹炼制失败,土夫子就会把尸蛹卖给行走江湖的马戏团,当做瓮中人偶博人一笑,赚些钱财!
据师父说,自从他上次镇一座凶墓恰巧曾碰上那个尸蛹后,再没听说还有土夫子做这种丧尽天良的事情!
不过在东南亚少数几个国家,还有少数土夫子仍然按照这个法子炼制尸蛹。这几年江湖上偶尔会出现游客全家去那几个国家旅游,妻子或者孩子在街头莫名失踪,苦寻许久,终于在马戏班子发现展览的瓮中人偶正是失踪亲人的事情。
我在认识师父前,曾经在某国亲眼见到过这种人偶!那个人偶只有一个光秃秃的脑袋露在翁外,眉毛头发全都没有了,头皮下紫青色的血管高高凸起,脸皮被泡得苍白浮肿,凸出的眼睛像是糜烂的桃子,散发出绝望的求助光芒,耷拉着脖子靠在翁沿上,舌头已经被割掉,只有间或发出的“吱吱呀呀”的声音,表明他(她)还是个活物。
由于场面实在太过残忍,我匆匆看了几眼,便从对着人偶好奇地指指点点的人群中挤出来,还做了好几天噩梦,知道师父讲起,才知道那是尸蛹被炼制失败后的下场。
这一瞬间,这三个人给我带来了巨大的信息量,我的思维如同高速运行的马达,不停地运转着。
月饼貌似漫不经心地举起手,拢了拢头发,几根手指却有规律地跳动着。
这是我们灵族特有的手语!
小心,这是尸蛹!可是尸蛹怎么能够这样光明正大的在人多的地方出没?月饼用手语向我传达着信息。
尸蛹体内全是冤魂组成的阴气,根本不可能出现在阳气旺盛的公共场所。
我回了个手语表示这件事情无法解释,紧接着又问道:“盗墓的?”
“应该是,说不定和师父失踪有关!”月饼脸上的怒色大盛,目光却从尸蛹转到了道士身上。
我立刻明白了月饼的意图:这个道士,十有八九就是炼制尸蛹的土夫子!
师父曾说,一旦碰上这种毫无人性的土夫子,一定要毫不犹豫地诛杀,避免再有无辜的人受害!
说不得又是一场恶战!想到这里,我下意识地看了看黑衣少年!
黑衣少年依旧一脸冷漠,只是他锐利的目光精光四射,死死盯着我,就像看着什么怪物!
我被看得浑身不舒服,转念想到,这里人来人往,显然我们不可能在这里大打出手,要是真闹出人命来,搞不好明儿我们俩的大名配上大头照就上了全国通缉令。更何况“好汉难敌四拳”,双方对比是三比二,月饼就算再能打,那个黑衣少年看上去也是个硬茬儿不好对付。我趁着月饼搏命的功夫背后下个黑手还行,要是真是面对面,估计按照我的三脚猫身手,连炮灰都当不上。且不说我是不是鬼婴(这个问题始终在困扰着我,只是我努力不去想),就算是哪吒,也没有混天绫风火轮三头六臂啊!再说我也不是藕做的,师父也不是太乙真人,死而复生这种事情还是别心存侥幸了。
突然,月饼微微一惊,用手语告诉我:“南瓜!那个尸蛹,感觉很熟悉!”
“咦?”我心里一阵奇怪,那个人虽然始终被灰气包围着,看不清楚他的模样,可是经月饼一说,我心里隐隐有种异常熟悉的陌生感!
这样形容可能很古怪,不知道为什么,我似乎也感到这个尸蛹与我们有千丝万缕的联系,但是却又说不上来这个联系的节点在哪里!
而且,我忽然发现,那个尸蛹脸上的灰气淡了淡,朦胧间看到他对我们俩友好地微微一笑。
尸蛹不笑还好,一笑我更觉得毛骨悚然!丫对着我们笑是什么意思?难道把我们俩当做同类了?
“想不到在这里,竟然碰上了灵族掌门!”那个道士依旧笑咪咪的,眼睛盯着月饼手指上的白莲戒指,不紧不慢道,“相传灵族自古就是师兄弟两人两脉相传,焦不离孟,孟不离焦。今日一看,果然如此!不知吴铭哲是两位高人哪位门下?”
我和月饼面面相觑,不约而同地用手语互相问道:“丫说的啥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