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官人明见。”邢捕头继续说道:“想那张神医每日给城中达官贵人看病,见多识广,心高气傲,如何看得上一个当铺站柜的伙计。媒婆听完这四个条件,默默无语,转身离开。回复当铺老板,这门亲事根本就没有成功的可能。当铺老板本来也没抱希望。安抚了小伙计两句,便把这个事情放到了一边。那小厮却不死心,三番五次去寻张神医的女儿。张神医的老婆对女儿严加管教,禁止她再与那个小厮私下来往,她的女儿也真听话,从此断绝与那小厮的往来。任凭那个小厮如何哀求,也不理会。昨天中午,那小厮又去扒张神医家的墙头,却被张神医的老婆撞见,破口大骂。说宁愿把女儿嫁入豪门里做妾,也不许配给你这个穷酸倒霉鬼。又提起马桶,泼了他一身污垢。那个小厮伤心欲绝,由爱生恨,夜里,潜入张家,将张神医夫妻并两女一男三个孩子全杀死了。真是冤孽啊!”
“我有些想不通。”钱百万疑惑不解:“料想那当铺家的站柜伙计,能有多大的能耐,一个人怎会杀死一家五口,稍稍有些响声,家中有人醒过来,只要呼喊求救,邻居赶过来,三五下便能将他治服。”
邢捕头一声叹息:“这事不但大官人纳闷,在下也是不解。那个小厮刚被押走,送往衙门,眉清目秀的一个小伙,看上去哪像干出灭门惨案的人物。不过,话又说回来了,这个案子多少有些蹊跷,听张神医家邻居讲,他们家中原来养着一只黑狗,平日里,见人就叫,半夜里也叫个不停,让人不得安宁,可是就在昨日白天,那大黑狗忽然就不知去向了。若是狗还在,怕是那小厮也潜不进张家,或许冥冥之中自有天意,张家注定有此灭门之灾。”
钱百万大惊失色,小声问身边的家奴:“前几日来家中的那个道士,他怎么说的?”
家奴答道:“他说让张神医管好家中母狗的嘴,黑狗的腿。”
钱百万生出一身冷汗,躬躬手说道:“邢捕头,在下还有一些事情要做,不在这里奉陪了,待捕头闲暇时,请到寒舍吃杯水酒。”
邢捕头还礼道:“是非之地,不宜久留。在下公务在身,不便相送。来日方长,改天在去府上拜会。”
“再会,再会。”钱百万上了轿子,掏出手帕擦干额头的汗水,吩咐家奴:“快,快去城南,找寻那个待死堂的所在。”
8、算死
钱百万冷笑一声,说道:“在下世居沧州,说起来,对沧州的一草一木,不能说明查秋毫,也可以说了如执掌,从来没有听说,沧州城南有一座待死堂。张神医,您听说过吗?”
张图利摇摇头,说道:“在下孤陋寡闻,也不曾听说过。只是记得,沧州城南有一片很大的乱葬岗。”
赵德泰笑道:“贫道的待死堂正是建在那片乱葬岗的旁边。”
“道长胆子真是不小,在那个地方居住,偷坟掘墓倒是方便。”钱百万出言讥讽道。
赵德泰付之一笑:“贫道本是山东荷泽人士,自幼在崂山随家师学艺,学成之后,云游四方,居无定所,两个月前游历至此地,感悟天地,心觉贫道与此处有缘,于是在城南处定居下来,立一座待死堂,时至今日,道观已近完工,偏在此时,贫道此前化来的银两竟然用完,工程因此停了下来。素闻沧州首富乃是钱大官人,贫道厚着脸皮,登门造访,向大官人讨十两银子。大官人若将银子赠与我,贫道保证您家公子三日之内,病愈如初。”
钱百万冷笑道:“说了半日,你原是来我家讨钱的。即是这样,道长还是请回吧,我已请来城中赫赫有名的张神医,我儿子的病,就不必道长操心了。”
“张神医治不好你家公子的病,贫道刚才从你家门前经过,远远的就感到你家后院浓浓的妖气,你家公子分明是被狐妖缠住了,你若坚持让张神医医治,不出七日,必死无疑。”
张图利坐在旁边,一直没言语,待到此时,再也按耐不住,破口大骂:“哪里来的野道士跑到这里来撒野,再胡言乱语,将你送到衙门,治你一个妖言惑众的罪名。”
赵德泰冷笑:“张神医,别人不知道你的底细,我却把你看得清楚明白。你已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还要出来给别人看病,也罢,也罢,将死之人,老道何苦与你白费口舌。”
“你胡说些什么?”张图利怒道。
赵德泰不慌不忙,说道:“这事真是可笑,一个三日必死之人,不赶紧回家准备后事,却要呆在这里,医治一个七日将死之人,可笑啊,可笑!”
钱百万怒不可竭,呼唤家奴:“来人,将这疯老道,给我赶出去。”
话音刚落,从门外闯进两名家奴,冲到赵德泰面前。
道士仍是不慌不忙,泰然说道:“不须你们赶我,贫道自己会走,只是贫道离开你家,几日后,再想将老道请回来,怕是没有那么容易了。张神医,劝你这几日,管好家中母狗的嘴,黑狗的腿,或许还有一线生机。”说罢,转身傲然离去。
送走了张图利,钱百万来到钱贵房中,望着面如死灰的独子,心如刀割一般。当日无事,第二日,钱贵饮下张图利开的中药和黄豆,病情毫无起色。第三日清晨,钱百万吃过早饭,坐在后堂饮茶。忽然,看门的家奴跌跌撞撞从前面跑了过来,惊惶失措地说道:“老爷,老爷,大事不好了。”
钱百万斥道:“狗奴才,大早晨的,念什么丧?”
“老爷,张神医他……”
“张神医他怎么了?”钱百万噌的站起身:“难道他真的死了吗?”
“不但是张神医,他一家五口,全被灭门了。”
“什么,怎么会这样?”钱百万惊呆在原地,手一松,茶碗落在地上,摔个粉碎……
9、灭门
钱百万坐着轿子,匆匆忙忙赶到张神医的医馆,远远的看见医馆门口停放着大大小小五口棺材。衙门口的邢捕头带着一帮捕快在那里办案。
钱百万下了轿,与邢捕快打个招呼:“邢大人,您在此处办案呢。”
邢捕头拱手,说道:“钱大官人,您今日如何有空,来这里做什么 ?”
“在下想找张神医,给犬子看病。”
“莫指望了。”邢捕头摆手:“张神医一家五口,全被灭门了。”
钱百万故作惊讶,问道:“这是为何,凶手可曾捉住?”
“凶手昨夜行凶之后,根本没跑,呆在张家,天亮之后,有人来看病,瞧见一屋的死人,便报了官。知府大人派我们出现场,到了这里,就将凶手捉住了。你道是什么人这样大胆?”
“什么人?”
“凶手却是张家医馆隔壁当铺的小伙计,他今年不过十七八岁,却胆大包天,干出如此惊天血案。”
钱百万疑惑不解:“他为何要杀张神医全家?”
“那小厮与张神医家二丫头相好,两个人私订终身。那小厮求当铺掌柜给他提亲,掌柜本是他近门的大伯,被他磨不过,便找个媒婆,上门提亲。张神医的老婆对媒婆说道:‘想做我的女婿,不难,需要答应我四个条件。’”
“哪四个条件?”钱百万问道。
“第一,必须是官宦、富商之后;第二,在沧州城的繁华地带买一套四合院,房契上写我女儿的名字;第三,我女儿从小养尊处优,没干过活,甭指望她尽赡养公婆的义务;第四,每年给丈人家一百两银子的孝顺钱。”
“这四个条件,将平民子弟拒之千里之外。”钱百万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