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老板打个手势,几个家丁模样的黑衣人抬出几副担架。那担架上的人都面若死灰、全身发乌,虽没有死透,也离阎罗殿不远了。
赵主事惊道:“他们都是守灵之人?”
“是,都是!老夫痛失爱女,本不该强人所难,但是小女不能入土为安的话,全府上下都不得安宁的”杜老板顿了一下,又说道:“如果赵主事能让小女顺利下葬的话,那么老夫一定会重重酬谢。这几日我就擅作主张把先生留在此地住下,棺材铺我让崔二弟帮你打理,先生放心,绝对不会有人借机生事的!”
杜胜远竟然要把赵主事软禁在此地,赵主事心中虽然不快,但是人在屋檐下又不得不低头,心中盘算了一阵后,只好说道:“杜小姐的事赵某定会全力施为,只是希望崔二爷能照看好我的那些伙计。”
“此事你放心,伙计们都老老实实的在铺子里,偷偷逃跑的,都被我押回来了。对了,先生做法事的时候还需要一些什么物事?”。
“杜老板痛快,赵某也不客气了。我需要辰州砂、丹阳笔、黑驴蹄子以及纸钱若干。另外杜老爷还要给我找几个属龙属虎胆子大力气大的人”
“好,这没问题,我这就去办!先生多久去灵堂?”。
“当下还不能去,要等到明天卯时天亮的时候才能过去。此刻过去,恐怕没几个人能挡的住小姐的煞气”
翌日卯时,一切准备妥当,赵主事带着几名不怕死的家丁走向了灵堂。灵堂位于杜府的后院,那些挑选出的家丁刚到后院门口,一个个就踯躅不前了。
赵主事看着身旁众人,摇了摇头。埋怨道:“你们就这么怕吗?”。也许是摄于杜胜远的淫威,也许是贪婪于事成之后的银子,家丁们硬着头皮又往前走了。
赵主事一边摇着铃铛,一边回头说道:“你们几人跟在我的身后,一会若有怪事发生,尔等便堵在门口,万万不可随意逃走”
“我等明白”。
在月光和火光的指引下,赵主事和众家丁终于来到灵堂之前。今晚的夜色十分的奇怪,卯时到了,天还是阴沉沉的,一点亮光也看不到。赵主事眉头紧皱,掐着手指说道:“咦,怎么到了这个时候,天还没有亮?真的是卯时吗?”。
“赵主事,这事错不了!老爷方用西洋怀表看过时辰了”
“真的是卯时吗?怎么天还不亮?后院之中怎么连一点人声都听不到?”赵主事眉头紧锁,越发疑惑。
“主事的你想想看啊!自从守灵人出事后,谁还敢来啊?我们要不是急等钱用,也不会跟你来的”
赵主事看了看不远处的灵堂,以灵堂大门为界,灵堂里面灯火通明,外面却是一片黑暗,如同两个世界。
“哎,刚来的总该来的”赵主事深吸一口气,稳了下心神,右手按在灵堂大门,左手按着扑通扑嗵乱跳的心脏,默默的祈祷道:“掌柜的,各位祖师爷,弟子这次有命没命就靠你们庇佑了!”
“吱……嘎”灵堂的大门终于被推开了。
就在此时, 外面传来了“咚咚”的打更声。
“怎么回事?更声响起了四次?难道现在才是卯时?”明白此点,赵主事顿时面若死灰,可是灵堂大门已开,又没有了回头路。空荡荡的灵堂中,摆放着孤零零的灵床,白帘随风飘荡,烛火忽隐忽现。
忽然之间,一股阴风吹来,火盆中的烟尘猛然窜起,隐隐的还听到了鬼哭。蜡烛一根接着一根的熄灭。赵主事手脚发麻,身子不住的打颤,慌忙大叫道:“你们快丢黑驴蹄子”
然而喊声之后,却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赵主事转过头来,才发觉身旁纸人早就跑得不见踪影。此时一只黑猫从暗处闪现,悄无声息的冲向了灵床。赵主事刚想喝阻,黑猫却一跃而起,扑腾一下从灵体上窜过。
赵主事的心开始剧烈的乱跳,眼珠子都要跳出了眼眶。但听“噔”的一声怪响,女尸直挺挺地从灵床上弹了起来。一时间阴风大作,灵堂里的所有灯火都被吹灭,赵主事刚想想逃,却发现自己手脚已然僵硬,根本动不了分毫。
第十一章
生死有命
正午时分,当杜府家丁从灵堂前抬出赵主事尸身的时候,都惊恐不已。此时的赵主事脸色发乌,口吐白沫,身子蜷缩成一团,裤裆里还散发一股骚臭味,分明是被吓死的。
杜胜远和崔老大两人大眼瞪小眼,都不发一语。恰在此时,一名家丁慌慌张张地跑了过来,啪的一声跪在地上,哆哆嗦嗦地说道:“两位当家的不好了,从棺材铺拿来的红木棺材无故散架了!”
“什么?”杜胜远顿时六神无主,好不容易缓过神来,便号啕大哭。事到如今,究竟该如何是好。待了半晌,杜胜远抬头问道:“二弟,南京城中还有阴阳先生吗?”
崔老大皱起了眉头,道:“除了不见踪影的邵梅花外,所有的阴阳先生都吓跑了。”
“那镇江、江阴、苏州,邻近几个县市呢?”
“我已派人过去了,能不能找到阴阳先生,明日就有回报。”
“唉,难道我那可怜的孩子就不能安稳下葬了吗?”
崔老大眉头一皱,道:“大哥,量小非君子,无毒不丈夫!小弟有一计不知当说不当说。”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吞吞吐吐!”
“南京城里最厉害的阴阳先生首推邵梅花,我们只要扣住赵主事的尸身,再把棺材铺的伙计都关起来,那么就不怕邵梅花不找上门来。”
“邵梅花敢来吗?小女的八字最克阴阳先生,越是厉害的人越不敢来!”
“哼!”崔老大回道,“棺材铺乃是邵梅花一生的心血,我敢打赌,他定然会来的。”
“那好吧,一切都按照贤弟的意思去做。”
时光是最容易流逝的,恍然间一天过去了,邵梅花没有现身。城里的阴阳先生如同逃难一样,都走得一干二净。不知不觉间,第二日到了,派到郊县的人终于回来了。可是那里的阴阳先生见到杜府的人后,便望风而逃,这个场景如同见到了鬼一样。第三日,事情依旧是不见转机。杜胜远呆坐在屋中,看着就要落山的夕阳,不停长吁短叹。崔老大也来到了屋中,两人齐声叹了一
口气。
“二弟,没想到邵梅花也是个懦夫!”
“老子这就去梅花棺材铺,一把火把那里烧了,然后把铺子里面的伙计都丢到长江中喂鱼!”
“你不要太莽撞,这些都于事无补!”
“那难道就这样枯坐在这里吗?”
斜阳把天际染成了红色,一个杜府家丁欢天喜地跑了进来,欢声说道:“掌柜的,梅花棺材铺来人了。”
“真的?”杜胜远从太师椅上弹了起来,和崔老大一道,迎到了门口。在大门之外,停着一辆马车,马车的后面载着一具用阴沉木打造的好棺材。
崔老大走下了台阶,大声地叫道:“邵梅花,你快给老子出来!我们等了你足足三天了。”
过了半晌,马车里无人应声,正当崔老大想要动粗之时,两个愣头伙计从车上跳了下来。他们其中一人眼角朝天,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另一人却愁眉苦脸,口中一直念着驱邪避鬼的经文。
“你们两个兔崽子是谁?邵梅花又在哪里?”
胆大的伙计回道:“我是杨刃,他是天童,我们都是棺材铺里的伙计,是掌柜的叫我们来的。”
“什么?”崔老大勃然大怒,说道,“邵梅花活得不耐烦了吗?就派你们两个小子来。信不信老子一把火就烧了你们的铺子?”
杨刃冷声回道:“崔老大不必恃强凌弱、气势汹汹,若不是为了铺子着想,就是我和天童也不会来这里。马车中的棺材没有破瓦也没有见天光,是掌柜的免费送给贵府的。”
“邵梅花就送了个破棺材来?他没有别的其他事情要交代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