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鬼市小爷

南京虽然有四大火炉之称，但今年实在有点热过头了。才五月出头就已经三十多度，窗外的热浪滚滚而来。办公室里的几位老员工吹着电扇各自抱着自己的电脑不是聊ＱＱ就是在偷菜，而我这种实习生只能坐一旁看看当天的报纸打发无聊的一天。手头的《金陵晚报》都不知道被我翻了多少遍了。

“行了！别再翻了！都给你翻烂了。”坐我对面的男生对我说道。

我抬眼对他苦笑了一下，他是和我一起分配到这里实习的。名叫袁超，据说父母是省里的干部，怕他在外面招惹是非，于是托关系把他按排在这里。所以同事都戏称他“公子哥”。

“走，到外面抽根烟。提提神。”突然一只烟摔落在我面前的报纸上。

我们来到办公室外的走道里，因为整个办公区域都是在辽式仿古建筑内，地面基本都是木质结构，所以走道中有专门为吸烟人士准备的桌椅。

“无聊啊！妈的，说起来是事业性单位，简直就是他妈坐牢。”他翘着二郎腿，又开始每一天的必修课——骂街。“ＮＮＤ，简直浪费老子的大好时光。”

“博物院嘛！就是这样，真正忙起来你就又要叫了。”我这人平时就不太喜欢这种纨绔子弟，但是同期进来的也只有他了。也就有一茬没一茬的答着话，“等到张老那边结束估计我们就没有这么清闲了。”

“就是说啊！张老头出去考古也不带着我们去见见世面，刚来我还指望可以挖几个墓玩玩，还能在潘西（南京方言对年轻美女的称呼）面前吹吹。”说着对天花板吐了烟圈。

我心想你这种没下过地的人，不出两天就吃不消了。我只有报以一声苦笑摇了摇头。他以为我是认同的他的观念，更是滔滔不绝。吹了有一会我们再次回到了办公室。刚一进门我的手机边震动起来，来了一条短信。

打开一看原来是老高来的短信，想必这老小子又弄到什么好东西了。打开信息一看果不其然，“虎腰鬼市生玩”。这是古玩黑市的行话，里面说明时间地点和东西。

虎腰即是时间，中国古代把一天分成十二个时辰，分别对应十二生肖。虎的全称是寅虎，代表寅时。相当于现在的凌晨３点到５点，而腰则是中间也就是寅时的中间也就是凌晨４点。

鬼市则是地点，南京的朝天宫是全国有名的文物交易地，但它却是国家认可的合法交易，因为这里交易都是国家二级以下文物。开市时间是上午７点到下午１７点。但并不是说这里就没有二级以上文物，这些文物交易通常都会在凌晨２点后开始直到５点结束，而且不是每天都有。这就是传说中的鬼市。

生玩则是代表了有新出土的名器。

这段时间国家对盗墓严厉打击，连考古发掘都只局限于抢救性发掘。这样的鬼市已经很久没开了，终于可以解解闷了。

熬过了无聊的一天，回到家早早设好闹铃躺下睡了。我这个人的时间观念虽然不是很重，但是也不习惯别人等我。所以当我到了朝天宫的时候还没见着老高的影子。

虽然是凌晨3点多，这鬼市已经出了不少摊了。已经来了有三四十人了，这些主都来自全国各地，其中除了少数的生意人，基本上都是倒斗的老手。

“小爷！”突然我身后有人拍着我肩喊道。

我回头一看，是个看似60岁左右的矮个男人。皮肤在月光下依旧显得黝黑，岁月在他脸上留下了深深的印迹，白白的右眼看不见瞳孔。我这个外号只有鬼市的老交易知道，然而眼前这张脸却是第一次见。

“您是?”我转过身对着眼前这个笑嘻嘻的老头试探性的问了下。

“哦!久仰小爷大名，今日特来拜会。”老头双手握着我的右手笑道，一口地道的京腔。

“客气客气。”我心想你他妈当是拍古装片啊？都什么年代了还来这套？“不知老先生有什么事？”

“我这有个生玩，想请小爷帮我掌掌眼。”老头故作神秘的在我耳边轻声道。

“我帮您看看，准不准可不好说。”

“呵呵！这边朋友都说您看宝贝的本事是这个”，老头竖着大拇指对我晃了晃。”在这里排的上爷爷辈都不过。”

说来也奇怪，我自小就对这些老玩意感兴趣，从《尚书》到《二十四史》全都读遍了。１４岁开始更是每缝开市必到，帮人看了不少好货。时间久了不自觉的竟然还多了很多徒孙，所以都戏称我为“祖师爷”。毕竟我在这里年纪是最小的，给他们叫的很是不习惯，于是让他们不要这样称呼。后来不知什么时候“小爷”这个称呼就流传开来了。

独眼老头带我来到宫墙的一角，从他的那个大旅行包里取出来一个鞋盒大小的木匣子。打开里面是满满一盒的木屑，拨开木屑方见一只青花瓷瓶躺在其中。

我带上老头递来的手套小心翼翼的捧起，“我最怕看的就是这玩意，一不小心我就倾家荡产了。”说着我把瓷瓶往老头的应急灯旁靠了靠。

这是一只玉壶春瓶，瓶底无落款，上有一层白釉。玉壶春瓶的造型是由唐代寺院里的净水瓶演变而来。基本形制为撇口、细颈、圆腹、圈足。玉壶春瓶的造型定型于北宋时期，在当时是一种装酒的实用器具，后来逐渐演变为观赏性的陈设瓷，是中国瓷器造型中的一种典型器形。明代器身有粗壮的趋势，圆腹渐趋丰硕，瓶颈加长，重心下移。而我手中的就是一只典型的明青花。

这只明青花颜色灰中闪兰。纹饰由八层主辅花卉纹构成，底足有渗透出的火石红痕迹。主体是幅山水画，画中一只天禄兽守着一条通往土丘的石道，土丘远处有一小山，山腰处坐落一座寺庙升起寥寥青烟，好似升龙一般飘往天际。很明显这绘的是一座六朝时期的古墓，但六朝陵墓神道两侧分别立有石兽、石柱、石碑各一对。而这幅图绘于明代，很可能因为年代久远只剩下这一只孤零零的石兽守护着它的主人。而从这石兽的外形和陵墓的位置看来唯一符合的只有位于丹阳的梁武帝陵。

“你这宝贝还真不得了，”我看了看老头继续道。“看它外形应该是明代早期的，而明洪武年间的青花瓷一般都是不带款的，但是都会在底部上层白釉。这是明洪武的青花没跑了。”

老头听的两眼放光，我把瓶子放好合上盒盖。“明青花传世不多，主题纹饰多以云龙、梅、兰、花鸟、缠枝莲等为主要装饰图案。这样的山水画还真是难得一见。”

“那这画有什么说道没有呢？”老人好奇的看着我。

“也没什么，说来也巧这画的是丹阳的一处景点。估计这主是个旅行家见到稀奇景色就记录下来。这瓶子还真是罕见。”

“那卖个几百万没问题吧？”他迫不及待的切入主题。

“这种天价你上个《鉴宝》啊什么估计专家敢开，但是绝对有价无市。”我摇摇头笑道，“你这宝贝，只要不低于100万就可以出了。”

“这价在这里就是天价了，你逛逛看今天没几个能卖到这个价的。不错了！”见他面有失落之意，拍了拍肩膀。“这边识货的有钱主不少，今天开了合适的价你就走了吧。”我撸着嘴指了指宫苑内正在摆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