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舅爷叫红星——《一枚袁大头》番外篇
前言
我的舅爷叫陆红星,生于解放前,家中排行老四,也是他们那一辈唯一的男丁。舅爷一辈子都在豫北的这座小县城里面讨生活,他早年跟着一位道人学过些法术,道人去世后,舅爷算是继承了他的衣钵,平时除了种地,就在县城里面替人消灾解难,以此来换些钱物补贴家用。
教舅爷法术那位,没有人知道他姓甚名谁,只是大家都尊称其梅道人。他们一支无系无派,据说师祖就是个老秀才,因为爱看书,什么书都看,通晓点病例,又敢给人瞧病,久而久之,竟是自学成才。
而梅道人之所以做道士打扮,更多的原因则是为了避世。所以舅爷从来也不管他学来的法术叫做道术或法术,一般常称为“异术”,再或者干脆就叫“本事”。
不过本事再大,也要吃饭,但舅爷多年来秉承着梅道人传下来的训诫:不看相、不推命、不设局、不言贪。这十二字真言在我看来其实挺坑人的,看相算命是异术里面最挣钱的营生,明明会却不让干,等于是断了财路,而且干别的还要求不准多要钱,所以注定了舅爷在这方面无法养家糊口。
也有人说舅爷傻,梅道人已去世多年,说不说的在他老人家,听不听的在舅爷,十里八乡的都知道他虽然得了梅道人真传,却并无师徒名分,早些年前来求卦的都快把门槛踩烂了,舅爷却又都给一一请了出来。到后来家里人也怨他,老爷子却只是淡然一笑,回答的永远都只是一句话:福禄寿喜自由天定,面相手相再看,也不会改变,提前知道不该知道的东西,只会给人带来负面影响,没有任何积极向上的东西,所以不看。
每次来求他办事的人,舅爷总要视情况才决定要不要收钱,有些干脆就给一筐鸡蛋,或是拎上几斤肉,舅爷也从不说什么。有时候碰上家里穷的,非但不收钱,还要再给人家一些。
当然更多的是那些富户,去给看个新房的风水,批讲上几句,千八百块就甩了过来。可每到这时候,舅爷却又不肯多要,说什么梅道人也有交代,看事所得不可多于五日之食。意思就是用异术帮助别人,每次获得的报酬最多只准够自己五天的饭钱,多余的要么退回去,要么拿去做善事。
所以,舅爷的一生几乎就是在温饱线上度过的,从来也没因为自己的这些特殊本事赚过什么大钱。到了近十几年,随着人民生活水平的逐步提高,信这类的也越来越少,好在舅爷本就不靠其过活,生活倒也没受太大影响。
舅爷几十年来都严格按照梅道人的教诲行事,有人喜欢他,也有人恨他,甚至怕他。喜欢他的人都尊称舅爷“说一不二陆四爷”,因为舅爷一向都是说一不二,定了的事儿,绝不反悔,答应了的,一定办到;而那些被舅爷惩治过,恨他怕他的,则背地里都叫他“铁嘴陆老鬼”。
下面我要讲的故事,基本上都发生在上世纪九十年代最后的那几年在老家求学时,跟着舅爷所碰到的,还有一些是从我奶奶、舅奶和老家亲戚口中听来的。
其实许多奇异故事本就来也匆匆去也匆匆,无头无尾,有的故事单独存在,有的却又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而作为叙述人的我,只能依靠推理想象尽量还原真相。
舅爷的故事更新不固定,完成一篇贴一篇,我主要还是以《袁大头》的更新为主,换思路的时候就会来上一篇,所以大家不要一个劲得刷和等。
《我的舅爷》完全是为了满足大部分朋友对于《袁大头》中前十几万字的遗憾,大家觉得有意思,我就继续更,没意思可能随时就停了,这个故事不带有任何功利色彩,完全是为了大家。
这注定是一个没有结局的故事,我也只有讲一个算一个。我姑且说之,大家姑且听之。
哦!对了,差点忘了一位重要人物——志豪!
谢志豪,老家县城城南人士,比我小一年零八个月,家中兄妹三人,父亲因病早亡,舅爷相了他好久,也为了帮着分担他家负担,在我十四岁那年,收志豪为徒,修习异术。
故事,我也就从这一年讲起。
夜哭郎
“天惶惶,地惶惶,我家有个夜哭郎。过往君子叫三遍,一觉睡到大天光!”
这是打小就存在我记忆中的一句儿歌,其实我也不知道它算不算是儿歌,反正我奶奶只要想起来,就会念叨上两遍。
大概意思是,爱在半夜哭,不睡觉的婴儿,就叫夜哭郎。相传这种情况在以前有个土办法可以解决,就是有此类孩子的人家,找老人用蘸了朱砂的毛笔,先轻点孩子的眉心,然后将孩子的乳名写在黄表纸上,再贴到家门外的大路口,或是桥栏旁,恳请过路的人抽点时间停下来,照着纸上孩子的名大声念三遍;第二天重写,换大名,再叫……如此往复,直到孩子夜里不哭了,就算成了。
当然,我说的只是大概,其余还有很多细节的地方,比如不是路边拉着谁都能叫,有很多的规定,几点到几点,只能是男的,几点到几点,又都得是女的,然后拦着人还要先问人家生肖和年龄,和孩子对冲的都一概不行。
等孩子好了后,家里也得动,比如原先床是头北脚南,就得挪成头南脚北,还有孩子先前穿的衣服,垫的尿布,统统都得烧了,这才算是折腾完。
夜哭郎不是个案,这类孩子很多很多,不同的地方也都有不同的处理方法,有趁孩子哭的时候拿勺子敲门框的,有点佛香熏小鬼儿的,甚至还有到点出去砍树的……总之,目的都是一样,为了让孩子夜里睡个安生觉,不再哭闹。
这一年我刚十四岁,志豪还没有来。过年的时候,我应舅爷之邀,跟着奶奶一起回老家来住上几天,让她们姐弟四人叙叙旧,顺便看看其他亲戚,再逛逛老家的庙会。
大年下的豫北小县城可比省城要冷多了,那小风刮在脸上跟刀割似的,再加上水质不好,我来后第二天,两个小脸蛋就皴得跟猴屁股似的。
由于头一晚就说好的,这天早上起来,舅爷什么事儿也没干,就拉着我去了县城的庙会。
老家的庙会那是闻名遐迩,几乎贯穿于每年的整个农历正月,一直到二月都熙熙不散,有“华北第一大古庙会”之称,就连辛亥革命后那几十年战乱中也从未停过。
舅爷晚年因为身体的原因,家里人不让他下地干活了,可老爷子闲不住,没事儿就在家做些济公开胃丹、跌打损伤药什么的,每逢庙会就去卖卖,图的是个热闹,有个事儿干。当然经常会碰到那些游手好闲、好吃懒做的主,几个人在庙会上设个局骗人钱财,舅爷也会毫不客气地把他们给赢个精光,再将赢来的钱散给真正需要的人。
这一上午逛下来,可是把我给激动坏了,庙会上卖什么的都有,特别是给孩子们的吃食儿,那是应有尽有,此时我左手拿了个大龙糖画,右手是一串豆沙馅的糖葫芦,左看右看,先吃哪个都不知道。
舅爷正拉着我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走着,只听后面老远有人在叫:“父老乡亲们!哪位见着城南陆家四爷了,麻烦知一声啊!找他老人家有急事儿!”
此时我还不知道他口中的“陆家四爷”是谁,舅爷却早已转过身来,慢慢地举起手道:“我在这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