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作报告万无一失。
于是他几乎每天开会,做长篇讲话,打击贪墨、整顿吏风什么的一讲就是一下午,还让与会者回去写心得体会,郓城县的公务员们都烦透了。
雷横和朱仝去了几次就开始随便找个借口开溜。
放到以前,他们可能会告诉县太爷正确的处理方式:继续查找,直到抓到那个举报人为止。
不过时文彬这孙子明显不上道,来了既没有给所里拨预算,也没有请他俩到家里吃饭,于是两人也就懒得说。
2
时文彬知道雷横等人对自己不服,但是他假装没看出来。
因为他知道,郓城县不管谁做县令都一样,但是假如没有这些老同志的支持,日常的工作都没法干。
比如说,像今年公粮收不齐这种事,就只能求助于雷横。
那天时文彬把这难处跟雷横一说,后者当即保证:相公你就别操心了,交给我就是。
回到所里,雷横跟朱仝说:今晚上去收粮。老办法。你安排一下。
当天下午朱仝就招了四十多人,组成征粮队。需要说明的是征粮队只是个兼职,这些人平时都活跃在赌场、妓院或者劳教所里,但是都还保持着非常高的工作热情,听到朱仝的召唤,十分钟之内就从县城的各个角落赶来了。
由于竞争很激烈,朱仝不得不进行了几轮筛选。
在北宋,下乡征粮可是个美差。
那天晚上雷横带领征粮队直奔下辖乡村。
不到凌晨一点,战果已经很可观了。
大车里堆满了粮食、衣服和家具,队员们个个怀里揣着几只鸡,赶着几头牲口,还有人背着块门板当纪念品。
三点钟左右,雷横问朱仝:差不多了吧?
朱仝说,县里的差不多了。所里罚款指标还差点。
雷横说,那再搜搜能藏人的地方。
于是大家都不再说话,开始蹑手蹑脚搜查附近的庄稼地、小树林等青年男女经常私会的地方。
但那天晚上他们什么也没搜着,只发现一个几岁的小女孩坐在河边哭着找爹娘。
雷横走近了打量了她两眼她就不哭了,哆哆嗦嗦地说:
都头叔叔,我不是卖淫的。
雷横觉得很晦气,骂了一句就走了。
一行人搜了半个时辰,来到东溪村村口。
雷横突然发现有座灵官庙的庙门没关。
他指着个人说:你,进去看看。
那人悄悄的进去,不一会儿从里面出来,招了招手。
雷横领着大家冲了进去。只见一个小伙子睡在供桌上,满头红发,鼾声如雷。
朱仝一脚把他从桌上踹了下来。
那人被从睡梦中摔醒,睁眼看见几十人凶神恶煞地站在面前,不知是人是鬼,吓得说不出话来。
雷横问道:你在这干吗呢?
“没……没干吗……”
“噢,那跟我走一趟吧。”
把那人五花大绑扔到车上之后,朱仝说,我看差不多了。
雷横点点头:行啦,收队。走,到晁老头家吃点早饭去。
大家一起叫好,又哼着小调往晁盖家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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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晁盖的家是座占地很广的院子。
雷横等人砸了好一会儿门,才有一个庄客从门缝里探出头来。
看清了是雷横,他赶忙满脸堆笑,开门迎客,自己回去报告晁盖。
雷横等人还没走到堂屋门口,就看见晁盖披着棉袄快步迎了上来:
“哎呀呀这黑灯瞎火三更半夜的我正做梦呢忽然听见有人这么砸门还以为是谁呢闹了半天是雷所长哎呀您可好长时间不来了哟朱所长也来了这是什么风把您二位给吹来了你们这是执行任务呢还是来串门呢你看看还带这么多东西你们可真是见外了快进屋快进屋这天还挺凉的在外边站着别冻着……”
雷横开始觉得头疼,赶紧说:“路过,来看看晁保正。顺便解决顿便饭——没问题吧,爷们儿?”
晁盖还想说点什么,结果被朱仝一把把嘴堵上。他只好摆摆手,示意庄客去准备酒席。雷横命令把东西存在柴房,把抓到的人也先吊在那儿,然后一块儿进屋喝酒。
要说晁盖和雷横等人的交情,估计不会像施大爷说得那么亲密,但是也不会太远。
熟悉大宋官场的人都知道,不管双方身份地位差别多大,只要酒酣耳热之际,搂着膀子叫声大哥,然后暗地塞个红包,双方都会把对方看成是自己人,日后相见,也会兄弟相称。
然而水浒原著里,晁盖开口闭口称呼雷横“都头”、“大人”,这就很奇怪——要知道,虽然有若干征粮队员在旁边,但这些人无疑是雷朱的自己人,犯不着避讳。晁盖干吗这么客气呢?
原因其实也很简单,他当时心虚。
晁盖能担任东溪保正这么多年,上层的支持功不可没。
在县领导看来,晁盖是个好干部:公粮从来不拖欠,村民从来不京控;州里领导视察,他主动赞助招待费;县里资金周转不开,跟他打个招呼,第二天钱就送来。
这样的好干部,做了这么多工作,要什么回报吗?要,但是很少。
他只要领导在选举时支持他,选出来的人不是他,就宣布选举无效。这样的好买卖,县里当然愿意做。
然而自打这个新知县时文彬就任后,县里的风声就不太对了。
这段时间,郓城下辖乡镇流言纷纷不断。
有人说,时文彬是个好官,证据就是他居然真的升堂审案子!
有人说,居然在县城见到了多年前去京控的东溪村民!
还有人说,时文彬人称“时青天”,是上面派下来治理郓城黑势力的……
晁盖自然不相信有什么青天——新官早晚会变成贪官的,这只是个时间问题。
他只是怕自己赶错了时间差:姓时的上任这么久了,既没来东溪村视察,也没在县里任何一次大会上表扬准时纳粮的好干部晁盖,到底是什么意思呢?
4
晁盖陪着征粮队喝酒的时候,心里不停地翻腾;
没过多久,他的肚子里也开始跟着翻腾——太紧张了,导致肠胃工作不畅。
于是他就起身告退,去上厕所。
由于厕所在柴房后面,雷横又没告诉他抓了个人吊在那里,因此他一推门差点被吓瘫了。
“你是谁?为什么吊在这里暗算我?!”
那人有气无力地说:我也不想吊在这里。
晁盖声音更加严厉:“那是谁指使你吊在这里的?!”
那人花了好半天才解释清楚,自己不是来暗算他的。
晁盖的语气有所缓和:
“你这个年轻人玩点什么不好,非要把自己吊起来。你看你看,这么晚了也不穿件衣服,着凉了会得肺炎的,就算得不了肺炎也容易拉肚子,不拉肚子腿也容易抽筋……”
一边说一边伸手去抚摸那人的腿。
需要说明的是这人被吊起来之前衣服已经被征粮队的人分光了,因此这时全身赤条条的被吊在空中,晁盖这种老玻璃看了就难免怦然心动。
那人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大叫道:住手,老子是来找你们村的晁保正的,有要事相商,你要是认识他就帮帮我。
晁盖说,我就是晁保正,你想干什么?
那人说,算了,我想死。
晁盖觉得此人来路蹊跷,于是停止性骚扰,问道:你叫什么?
“我叫刘唐,江湖人称赤发鬼!”
晁盖略一琢磨,说你等会就说是我侄子,雷横他们就会放了你。
说完了这些,他又捂着肚子直奔厕所而去。但半道里又几次折回来:
“你真的不打算穿件衣服?”
“我可不是吓唬你,真可能冻成肺炎。”
“道理都跟你讲清了,你自己不穿可不干我的事啊。”
刘唐暗暗发誓下来之后要阉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