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年买票时,天气总是太冷,排队的人总是太多,而自己的冬衣总是太薄。
到了天亮,他几乎感觉不到双脚存在了。
当然了,还有个细节不难猜到,那就是以上各种痛苦都不能与排了一夜的队然后被告知“票卖完了”相比。
这种情况下,人就难免要做点傻事,比方说,不惜花两倍的价钱经历两次春运:
武松先了买张“沧州——阳谷”的票,再加一张“阳谷——清河”。
结果他在阳谷没挤上车。
2012-6-26 1:04:00
=====================我是正文的分界线=====================
16
不过也有人考证,武松离开柴家庄时,柴进帮他弄到了车票,因此以上猜测不成立。
对此我要说,有了票不代表你能挤上车。
只要你去过大宋的驿站,一定会对从候车室到站台的那段路印象深刻。
成千上万的人拎着大包小包拼了命往前冲,每辆车门口都水泄不通。
应载五十人的车厢能挤进来五百人,外边还有五千多人在朝着门框使劲——这时候还要麻烦驿卒抓着车门,用脚往车里蹬人。
总之,大宋的春运,每节车皮外的竞争都比精子找卵子还激烈。
这种情况下,武松上错了车也不是什么怪事。
而且就算他发现了这一点,也挤不下来,只能将错就错跟着车走到阳谷。
还有一种说法认为,武松这种老民工,不会犯这种低级错误。
他们的观点是,上了车不代表你能坚持到站。
前面说过,太平车本来是作为货运载具设计的,用来拉人,难免舒适度不足。
平时,车皮就是光板,调来春运时,有关部门才会给它加装个车厢、车篷。
装完之后,每节车皮都像极了骨灰盒。
想象一下一个空间,不但你的前后左右都是人,上下也都是人——有人躺在你脚下睡觉,有人坐在行李架上踩着你肩膀。
不管你想喝水,吃饭,转身,还是解手,都不可能,因为你被牢牢卡在人堆里动弹不得。
你只能闻见一阵阵汗臭味、尿臊味、马粪味。
你精疲力尽,浑身臭汗,但是同时被冻得瑟瑟发抖。
这种状态下,人人都紧张焦虑,烦躁,心里对到站和跳车的期盼都是差不多的。
偏偏车又走得极满。
于是就会有意志不坚定的人在中途发疯,轻则自残,重则跳车自杀。
持这种论调的人认为,武松本来就有工业酒精中毒后遗症,假如他途中发疯,没头没脑地在山东境内就跳下来,也是可以理解的。
武松回家的事除了以上三种假设,还有人提出了第四种:
武松可能没有坐错车,也保持了精神正常,但是这不代表他能受得了倒车的罪。
倒车有两种。
一种是中途倒车——武松好不容易捱到半夜下了车,发现自己身处一个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的偏远小站;
看看时刻表,下趟车明天早上六点才到。
天寒地冻,北风萧瑟,夹杂着旁边山头上传来的阵阵狼嚎,那滋味生不如死。
因此有人认为武松被冻昏了头,看见下辆车来了,就闷头挤了上去,结果坐到了阳谷。
另一种倒车是这样的:就算你成功到达了目的地车站,也不代表你家就在车站附近,你还得找驴车。
这种驴车是私人经营的,口碑跟今天的小公共差不多。
他按里程收费,因此喜欢拉着你乱转,观赏一下沿途各省风光。
武松的家乡很落后,跑到最后路都没有,小公共车主就把他中途扔在山里。
武松摸黑他走了一夜,结果转了向,越走越远,到了山东……
2012-6-26 1:04:00
=====================我是正文的分界线=====================
17
关于武松回乡的最后一种说法是这样的:他遇到了天灾。
大宋是一个盛产人间奇迹的地方。
除了经济增长数字,春运也不例外。
官道上除了数百万回乡旅客,还跑着各式货车。
“纳粟秆草,牛车阗塞道路,车尾相衔,数千万辆不绝”(《东京梦华录》)。
除此之外,还有买不起车票徒步回家的人。
总之,在官道的某些路段,人马车辆会挤成一团。
后边的车拼命摇铃,朝着前边吆喝“动一动车!动一动车!”
前边的车自己也动不了,无可奈何的在车尾高挂一个木牌,上面用红字写着一个“阻”。
这时候,太平车潜在的技术缺陷就会浮出水面——平时拉一节车皮,后边有两只骡子负责制动。
如今一拉十几节,后边还是两只骡子负责制动。
更何况为了加快车速,很多车把式都把后边的骡子也调到前边负责拉车……
总之,政和五年的某一个冬夜,随着一声巨响,一列二十节车皮的太平车失去了制动,从山脊上冲下来,带着巨大的动能跟前边的车发生追尾。
车厢像纸壳般被撕开,旅客糖豆一样撒了一地。
有人说,武松就在其中。
武松昏迷了不知多久,醒来时发现四周黑咕隆咚。
由于四周都有人当肉盾,他没受什么皮外伤,只是头晕目眩,四肢无力。
远处忽然出现了一片灯笼,武松想呼救,却发不出声音——由于车上没法上厕所,他上车后就没敢喝水,嗓子早就哑了。
这时,传来了一阵掌声和口号声:
“认真学习贯彻抢险救灾的文件精神!”
“多难兴邦!”
“坚决保证官道尽快恢复通车!”
然后就有一些厢军拎着锨镐鱼贯而来,。
他们喊着号子,把车厢和尸体一起推到道路两旁挖好的大坑里,然后开始填土。
武松看到这情景,不知哪来的一股劲,跳起来钻林子逃跑了。
出了林子,就到了阳谷县境内。
总之,武松回乡的经历有多种版本,令人眼花缭乱,无所适从。
这其实是正常的。
在中国,只要你人红到一定程度,那么不管你干什么,都会冒出无数种解读。
只有你手黑到一定程度,你干过的事才只有一种解释。
好在这些版本的结局都终于一点,那就是武松到了山东阳谷县。
这样一来,我们的故事还能继续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