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2-6-1 0:36: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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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进跟父亲僵持的日子是这么结束的。
他有天下班回家,听见史太公不停地咳嗽,也顾不得怄气,推门问道:爹,是不是着凉了?
史太公有气无力地说:恩,还有点拉肚子。
“我去请郎中。”
史太公听了,忙板起脸来呵斥儿子:胡说什么呢?这点病,喝点烈酒能解。
史太公当然清楚,自己这个岁数咳嗽拉肚子不是闹着玩的;
但是他更清楚,生活在大宋盛世,遇事不能按照常识去做,否则就要倒霉。
比如说,你穷困潦倒要靠救济金度日,不能直接去领钱,而应该先借钱,给负责发放救济金的老爷送个红包,否则你一分钱都领不到;
再比如说,驾车在马路上撞了人,大部分人不是选择救人,而是倒车碾压几遍,因为在大宋撞死个人一次性赔点钱就行了,比撞伤合算;
同理,不管你病到什么程度,都要先在家抗着,不到万不得已不能去看郎中。
历史学家告诉我们,大宋的变法成果斐然,百姓收入一度以10到20倍的幅度增长;
但是历史学家普遍忘了说,变法后大宋的医药费用却一直以100到200倍的速度上涨。
求医看病再也不是件小事,因为它能让你倾家荡产。
两天之后,史进不得不违背父命,请来郎中。
因为史太公病情开始加重了:除了咳嗽不止,还喉咙疼,胸痛,浑身哆嗦,牙齿出血,皮肤出现红斑。
郎中号了半天脉,说他看不了,这病得住院——那年头贬值的头衔可不光是太学生,大夫这个称号也是一样:
只有自称“专家”的医生才能算是会看点病;
自称“大夫”的基本都是以前街头卖大力丸的水平。
史太公也不再坚持留在家里了——他也怕死。
但是一路上他老人家嘴还是不闲着:你说我老了老了,死了就是了,得什么病!这下要败家了!
史进一度抱着侥幸心理,以为父亲是危言耸听,或者经验主义,结果到了医院才知道是自己过于乐观了。
这所医院名叫方济院,是玉泉道观办的第三产业。
史进作为内部职工,本来是能得到些优惠的,可是他自己不知道,院方也就懒得告诉他。
交完200文的挂号费,值班的小道士对史进说:先做个全检吧。
史进接过单子一看,两页纸,正反面,足有一百多项。
史进表面上叛逆,骨子里还是个孝子,因此在老爷子看病这个问题上不敢马虎,赶紧挨个去做,用了整整一天时间。
最后得出结论是精子活力正常。
“草泥马你说什么?”史进火了。“你糊弄谁呢?”
“哦,你们不是来婚检的?我再去找找。”小道士慌忙退下。
又等了几个时辰之后,一位专家终于翩然而至。
他又是号脉又是看舌苔,闭目思索了半天,最后对史进说:老人家是感冒了。
史进对这个结论深感怀疑:那我爹拉肚子是怎么回事?
——可能是吃了不新鲜的东西。
——胸口疼呢?
——咳嗽导致的。
——浑身哆嗦呢?
——伴随发烧
——那红斑呢?
——可能是发疹子。还是感冒了。
史进火了:我花了十几贯做检查,就得出个感冒?这结论我还用找你做?!
郎中不耐烦地说,你先住着吧,我们再观察观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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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太公住院的那段日子,是史进人生的又一个低谷。
首先大宋的医院只给你提供床位,其他的一概不管。
做饭送饭、换衣洗漱、夜间陪床,这些任务一下子全压在史进一个人头上。
对于一个没怎么干过家务的独生子来说,这是个艰巨的任务,更何况他还要上班。
史进就这么白天上班晚上陪床,一个多月下来,人瘦了二十多斤,蓬头垢面,肤如死灰,皮包着骨头。
史太公看着儿子形容憔悴,心疼不已:当年我们兄弟六人伺候你爷爷,现在只有你一个,怎么受得了啊。
单位上的领导看他这样,又不敢说什么,只是在背后议论:五爷看来又插手丨毒丨品生意了。
史进更大的烦恼是老爷子的病老是无法确诊。
虽然每天都有专家来号脉虽然每天都有郎中来号脉,但是号完了脉这些人都捋着胡子顾左右而言他。
被史进逼问急了,滑头的就说:我去给你把xx大夫找来,他是xx方面的专家!
老实点的就直接告诉史进,这个病情很复杂,我要回去研究研究再给你结果。
当然作为一家大型医疗机构,也不是每个部门都这么低效。
账房的人每天都记得来给史进送账单:这是昨天的药费和住院费,一共五贯,你去交一下。
史太公住院不到一个月,一辈子的积蓄已经花光了。
过了若干天,史太公的病情开始恶化了。
他的五指不能分开,像鸡爪子一样弯曲着。
由于腹痛,他的腰也伸不直,整个人看上去像个炸鱿鱼圈。
史太公浑身止不住地哆嗦,老是想说点什么,但却管不住自己的舌头。
另外他开始间歇性的神志不清。
在神志清醒的时候,老爷子紧咬牙关,一句话都不说;
神志不清的时候,他就会失去控制,反反复复地重复一个字: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