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年前的一天,正在周侗家练功的林冲忽然发现,院子里有个陌生的女孩正好奇的盯着自己。
林冲有点不好意思,就冲她笑了笑。
那女孩很害羞,轻咬着嘴唇也对他微微一笑,转身跑了。
就在那一刻,林冲认定这是世界上最漂亮的女孩子。
这时师父从屋里出来,对着一个大胡子唱喏(行礼)道:“张兄,此番回京,多多保重!”
几天后,林冲才打听出来,这个姓张的就是那个女孩的父亲,是个禁军教头,今天来看望老相识周侗。
那个女孩就是现在的林夫人。
几年过去,林冲被东京武学录取,到了东京之后,第一件事就是去打听张教头家住在哪。
“兄弟路子够野的啊,还没开学就要去送礼——不过,姓张的不管考核,你省省吧。”
旁边的床铺上,一个光着上身的的家伙油腔滑调地说。
林冲有点不好意思:连宿舍兄弟的名字都没问,就要去找女人,这不是君子所为。
“兄台,在下林冲,山东人士......”
“跟你开玩笑呢,”那人跳下床,给林冲唱了个喏,“在下陆谦,东京人士。”
水浒传上说,陆谦和林冲“自幼相交”。
这个说法我在林冲的自述材料上没有找到的相应的证据。
不过没办法,梁山上的人都知道,在林冲面前有两个人的名字不能提,一个是他老婆,一个是陆谦。
因此在林冲掌权的那一阵子没人敢问,等他失势了,又没人屑于问他们仨的关系。
于是陆谦就成了施大爷笔下一个脸谱化的混蛋。
其实在林冲眼里,陆谦曾是他唯一的朋友。
甚至自己的老婆都是陆谦帮着找的。
有了陆谦这个本地人的帮助,林冲顺利找到了张教头家的全体成员。
“姓张的在武备科,妈的肯定黑了不少钱......他外甥在那个摊子上卖炊饼,他弟弟在那个酒楼当大厨,他小舅子在那个......我操这孙子够狠的,连家里人都不照顾......”
在御街旁的一家饭馆里,陆谦遥指着几个人给林冲介绍。
“你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
“我们家老爷子也是禁军教头。”
“你到底找他家谁啊?”陆谦问。
林冲吭哧了半天,终于承认了:“她女儿我在家乡见过......”
陆谦听后笑了半天,“哥们儿你真行啊,千里追鸡啊。”
笑完后,陆谦严肃起来:“想好了啊,教头家的女人,你要是上完了就甩,那麻烦着呢......”
“我林冲是那种人吗......”
“操,跟我你还装什么......”陆谦忽然盯着门外说了一句,“那个就是他女儿。”
那天是庙会,东京人家的女眷都来街上逛街。
林冲看到一个穿着鹅黄色长裙的少女婀娜走过。
他觉得心跳加速,喉咙干渴,却没有胆量多盯一秒钟,看看她现在是什么模样。
“哥们儿!等什么呢?快上啊!”陆谦见林冲没有动作,比他还急。
“别急,再说......她早就把我忘了......”
“没事,兄弟我帮你。我先上,然后你英雄救美!”陆谦说完,就不顾林冲的阻拦窜了出去。
他张开双臂,拦在那个女孩前面,说道:“呔!此路是我开......不是......我乃东京花花太岁陆大枪!小娘子有没有兴趣跟我回家,练练枪法?”
林冲一听这台词就有撞死的冲动——太无耻了。
他准备立刻上去把陆谦打倒,然后护送张小姐离开。
不料张小姐的反应有点出乎意料:“行啊。”
林冲差点真的撞死。
幸好她又说:“来,脱了给姐亮亮。”
这下陆谦也傻了。
“怎么?不敢脱?依我看,就你这德性,也就一根枪缨子吧?”
面对围上来看热闹的数百群众,陆谦用眼神乞求林冲:快来打我!
林冲终于鼓足勇气,冲上去一拳打倒陆谦,然后转身说道:“张....小娘子,不要惊慌。在下林冲,已经制服了这个狂徒。”
那时候林冲并没有想到,以后这个女孩会成为自己生命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陆谦也没想到。
因此后来三人一起吃饭,他多次受到林夫人的嘲笑:“陆大枪!今儿个没去御街劫道啊?”
“嫂子你饶了我吧......”
“不行!第一次见面就想出这么损的招,你就不是好人。”
“嫂子不能这么说话啊——这都是林哥指使的啊!林冲你赶紧给我摘清楚了,你不能过河拆桥啊......”
“嘿!还想无赖我老公啊?”
“不是,嫂子......”
“嫂子......”
“嫂子!嫂子!别打了嫂子!”
林冲回过神来的时候,鲁智深已经带着十几个流氓把林夫人拉开了。
高衙内兔子一样跑了。
鲁智深抹了把汗,对林冲说:“哥们儿,你说你有这么个媳妇,还找我干吗?妈的你就是一分贷款都不还,我也不敢去收你们家房子啊!”
19
那天晚上,林冲夫妇带着胜利的喜悦回到了家。
林夫人在高衙内身上发泄了一顿,内分泌平衡了不少,心情舒畅。
林冲也很高兴:按揭的问题解决了。
至于打了高衙内,那是自己老婆动的手,完全占理。
你高衙内再不要脸,也不至于去问自己老爹:我调戏妇女被妇女殴打,算不算工伤?
事实证明他太高估高家的道德水平了。
不过接下来两人又犯愁了:那五十贯到哪儿找去?
“找陆谦借吧。”林夫人提议。
林冲摇了摇头。
“怕什么,你们不是哥们儿吗,他又不缺钱......”
“老找人家不好......”
“人家陆谦不是那种小肚鸡肠的人......倒是你,是不是有点别扭了?你们好久没聚了吧?”
关于这个问题,林冲早些年也在纳闷:我到底为什么疏远了陆谦?
他这人是有点爱巴结领导,但背地里他也没少骂领导。
他是有钱,但他是我哥们儿啊,我不至于嫉妒他的家庭条件吧......
后来他终于想明白了:最近两年,妻子提起陆谦的次数也太多了点吧。
听说陆谦被派到西北前线去了......
听说陆谦立功了.....
听说陆谦回来了......
听说陆谦被提升了......
听说陆谦又买房子了......
林冲一开始并不介意,但越往后他就越感觉不是滋味,看陆谦也就越发不顺眼。
其实陆谦跟当年在学校里相比变化不大。
他依然挥金如土。
他依然每个季度换一个姑娘。
他依然跟各级领导谈笑风生,游刃有余。
“我是在妒忌他吗?”想到这里,林冲觉得自己很可怕。
然而随着陆谦嘴里自己的传奇故事越来越多,林夫人看他的眼神越来越崇拜,林冲也顾不上这是什么情绪了。
林冲相信,妻子已经对自己感到厌倦了。
想当年恋爱的时候,哪怕他说月亮是三角的她也深信不疑,然而现在,她看自己的眼神跟都教头也差不多。
奇怪的是林冲自己都对此表示理解。
他心里清楚,自己混得实在很失败,尤其是跟林夫人的期望值比起来。
林冲的丈人老张教头对军队的狂热非同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