试想，当年兄长刁难，他便投靠了大敌苻坚；苻坚带他如同自己的亲手足，封侯拜王，任他驰骋疆场。当年王猛等大臣便说过，慕容垂类妖，全无忠心，帝当杀之。可是苻坚怎么也不忍心下手，屡次力驳众议，保护慕容垂。可如今，慕容垂却是真心诚意地想杀他苻坚了。或者说，从一开始，这个人，就没想过当任何人的奴才，一切在他上头的，他都想除掉。兄长如此，苻坚亦如此。那么慕容冲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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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王走出府院，一眼就看到慕容冲身旁的清河公主。与前一夜不同，此刻的慕容泠，头戴束发紫金冠，身穿蚣腹连环绽金甲，胯下一匹枣红闪电追风马，马鞍上横放着一杆秦关锁月琉璃枪，好一个英姿飒爽，巾帼不让男儿郎，只把秦王看得两眼发光，心跳得跟发动机似的。

清河公主回头，仿佛不经意间看到的秦王，随即莞尔一笑，朱唇轻启，秦王识得那是唇语，说的是“我们的约定”。

这无声的言语，却在秦王的心里炸开了一道霹雳，昨夜星辰昨夜风，画楼西畔桂堂东，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的那甜蜜的一吻，犹在唇边，仿佛还没有褪去那温柔的颜色。秦王再也忍不住内心的冲动，不由自主地高声喝道：“大将军，在下也愿前往。”

“哦？”慕容垂饶有兴味地看着秦王，下意识地挠了挠胯下，“你也会打仗？”

“那到不会。”秦王老实地说，“我只会看人打仗。”

“呵，那你一个脱衣舞男跟着我们上战场做什么？难道你真的是奸细？”

“大将军误会了！”秦王慌忙解释，“虽然不会打仗，但我可以跳艳舞，恶心死他们。”

“哈哈哈，有趣有趣，冠军叔，便带上他解解闷吧，反正苻坚已是笼中困兽，这仗打得也无聊啊。”慕容冲拍马过来，为秦王求情。

“既然主上应允，来人，给他一匹马，李世民，不要掉队！”慕容垂哼了一声，满脸似笑非笑。

虽然被当做一个下人对待，但在自己的世界里，秦王本来也就是个小人物，别说是老师校长，就是班里的班长他都得罪不起。如今面对这大英雄他更是没什么牢骚，拉过马，一只脚踩住马镫，翻身纵起，嗖，滑进了马肚子下。

“哈哈，你是上马，还是叫马上你？”牵马的军士哈哈大笑，不过这人嘴上虽不厚道，做事却靠谱，伸手将秦王拉了回来，为他演示了一遍上马的动作。

秦王仔细观察，心领神会，再次双膀用力，终于上马成功。

慕容垂也不愿再多啰嗦，转身不再看秦王。待慕容冲说了一声“行”，大队立即起程，往长安城进发。

（6）风萧萧兮易水寒

那一天，虽是夏日，却西风骤起，漫天黄尘，粗暴地冲刷过来，似乎想阻挡鲜卑大军的脚步。

鲜卑勇士毫无惧色，前燕被灭后，他们一直驻守关外苦寒之地，几年下来，他们也磨练出了骁勇坚忍的性格。

这风这沙，何足畏惧。

但这风却极为不寻常，秦王被它吹得睁不开眼睛，脑袋也仿佛要裂开来一般。

隐约地，走在前边的慕容泠对慕容冲说了句什么，慕容冲一打手势，大军止住了脚步，旋即变换队形，列开了一个鹤翼阵。这种阵法好似一把大钳子，专门克制敌人的狭长型阵列。难道说，有敌人埋伏在这风沙之中？

秦王正疑虑之际，却见慕容冲来到慕容垂身旁，说道：“冠军叔，前面恐怕有异物，还要仰仗冠军叔的神威啊。”

“好，我就为主公挡上一挡。”慕容垂面无惧色，倒提铁画银枪，催马向前踏踏踏地缓缓走去。

大约走了三百米，那乌骓马忽然停住了脚步，鼻孔发出警惕的噗噗声。

前方沙尘茫茫，看不清方向。秦王不由自主地想起了那部美国大片《迷雾》，此情此景，何其相像。但这风沙之中，到底隐藏着什么呢？不会是那些古怪的巨蛛或者史前怪物吧。

忽然，一声咆哮，遥遥半空上，滚滚风沙中，冲出一辆吉普车。

不，不是吉普车。秦王擦亮眼睛在看，那是一颗巨大的蟒蛇头。它正张开血盆大口，吐着红信，呲着獠牙，一口咬向慕容垂。

“看来这畜生是符坚在长安城外设下的最后一道结界，破了它，我军便可直抵长安！”慕容垂说罢，将马一勒，乌骓马长嘶一声，人立而起，旋即前足落地，向着那巨大的蛇头冲了过去。

难道不要命了吗？虽说人长得高大，可是还不够那大蛇塞牙缝的呢——秦王有点为慕容垂紧张，这倒不是他开始欣赏慕容垂，而是担心慕容垂一死，这三十万大军群龙无首，钢铁阵势顿时崩塌，作鸟兽散，他秦王就算不葬身蛇腹，也会被这些人踩死。

回想他曾经所在的现实，就是一个不大的超市限时打折促销抢购，那蜂拥而入抢便宜的，都能踩死个把消费者，更何况这三十万大军，四散践踏起来，不知道还有几人生还。

可是那慕容垂却仍无所畏惧，大喝一声，乌骓马竟然长鸣一声，纵身跳起，待到半空身子一抖，竟化作一条丈许长的黑龙，载着慕容垂，在风沙之中穿梭。慕容垂抖擞铁画银枪，舞出一片锦绣，只将那风沙搅散，刺得巨蟒头血雨横飞。

秦王大吃一惊，这太仙侠了吧，昨晚上遇到一自称狐妖的，今天眼睁睁看到一条龙四处乱窜，这到底是什么世界观啊。

还未等秦王吃惊过瘾，那巨蟒已经发出反击，滚滚风沙之中，陡然现出一条铁轨般粗壮的尾巴，狠狠地砸向慕容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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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容垂哈哈大笑，一条铁画银枪硬生生挡了过去，只听铛的一声，连人带龙，被那蛇尾砸进了地下，不见了踪影。

紧接着，那条巨蟒转过头来，邪笑着扫视这雄兵劲旅，仿佛在它面前，这些铁甲武士不过是饭后的甜点，等待品尝。

秦王想：“还是跑吧。”

可那三十万军马，包括慕容冲的十万壮士，却都无动于衷，迎着凛冽风沙，傲视着巨蟒。不知道他们是吓傻了，还是天生便有自大狂的信心。到了这个节骨眼上，还逞什么英雄呢？英雄是指活着的人，死了的，只能是烈士！

秦王偷偷掉转马头，想一个人偷偷溜走。忽然，他身后传来“嗨”的一声爆喝。

出于礼貌，秦王也立即转身挥手:“嗨……”

但话音还未落，他整个人就傻眼了，那黑龙从深陷在大地的坑中，拔地而起，载着慕容垂直冲上半空，凌驾于巨蟒之上。巨蟒一见猎物卷土重来，立即昂首眯眼，张开血盆大口，准备再次伺机扑杀。

不料黑龙并未俯冲，它陡然一扭身子，将慕容垂震落，尾巴凌空一扫，向后划了一个大半圈之后，又猛然一抖，啪的一声拍在慕容垂身上。好几个凌空抽射，慕容垂如一颗流星，在空中划过一道亮丽的弧线，球进了！

黑龙在空中绕场一周盘旋，但大地之上的军士们，却昂首肃立，鸦雀无声，似乎仍沉浸在这漂亮的一脚射门的余味中，回味无穷。

“唉，英雄就是英雄，就是死，都这么璀璨，这么浪漫，这么轰轰烈烈。”秦王心有感慨，不由自主地想起了叱咤一时的《流星花园》。

但这都不挨着嘛。

不过这个时候，大军开始骚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