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气息里吐露出红酒的香味,我敏感的嗅觉立即捕捉出它确实价格不菲。大概是常来的客人送的吧,我不认为一个——一个妓女会自己去选购如此奢侈的酒品。
“你是来干什么的?”她突然问出这样一句话,令人猝不及防,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是好。
“哦,你觉得呢?”
“第一次来的男人中有很多种。有些一进来,就开始脱自己的衣服,然后迅速上阵;还有些一进来就手足无措,不知道是站着好还是坐着好,好像我才是真正的客人;最有意思的是这样一种男人,他和我说了两句话之后就找个借口落荒而逃。是啊,虽然付钱的——而且还不是个小数目——是那些男人,但有时候,我真的搞不清,到底是谁在服务于谁。哎呀,真是奇怪,怎么跟你说起这些,我从未跟别人说过这种感受呢,居然你第一次来,我就忍不住说了。”
“没事,我也不知道自己来这儿,到底是要找什么。也许,我只是想找到一个动情的理由。”
“动情?你说的动情是什么?是发情吧?”她突然一反之前的姿态,夸张地大笑起来,那睡衣的吊带也滑到肩头,只差那么一点点,就掉下去了。但旋即笑声就止住,她将喝了一半的酒杯停在窗前的桌上,转身面向我,双臂自然下垂,没有任何其他动作,柔滑的睡衣便落到地上,橘红色的灯光下,一尊雪白的女体雕塑,一动不动却满怀春情地立在那里,“来,抱紧我。”
我缓缓走过去。
她慢慢闭上眼睛,仿佛是在怀想从前的某段岁月。
她微微颤抖的身体,饱满而修长,白皙而光滑,由上而下,从前至后,没有一毫瑕疵,谁会认为这是一具受尽无数男人玷污的躯体?谁会认为那渐渐溢出甜蜜汁液绣帘掩映的洞口曾经有无数枪炮的凌辱?谁会认为她的颤抖——她那近乎感动的颤抖——是来自于一场满意的买卖?而谁又甘于在这样一个对手面前自动投降?
我们拥抱,接吻,她以沾有红酒的舌头探寻着我干渴的口腔、挑逗着我僵硬已久而今终于舒展的舌,她发出时缓时促的吟哦,她的舌头下移,掠过我的颈项,游上我的胸膛,缭绕于我慢慢硬挺的乳头。她双手扶住我的髋部,身体慢慢下蹲,她那柔软甜蜜的唇终于停驻在那无法忍耐即将扬起的武器上。
我的内心充盈着激动的喜悦,企盼着更汹涌的欲望之血注入那根眼看就可投身战斗的长枪,然而她又调皮地离开了那儿,胸部贴紧我的大腿慢慢往上,像一部超级压路机带着一团火碾过我开始发烫的皮肤,当她身体站直,脚尖踮起,用细密的牙齿咬住我耳垂的时候,我们跃跃欲试的下体正好严丝合缝了。
我们的欢爱带着微微的忧伤,像是从年深月久里追寻一种古老的回忆。
我们是一对被晾在海滩上相濡以沫的鱼儿,潮水终于逼近,沙滩逐渐润湿,大海呜咽着从遥远的对岸满怀悲悯地覆盖淹没了我们。
是什么让我又重新站了起来?当我惊讶而感激地望着身边这条湿漉漉的美人鱼,我断定她是从我深沉的记忆里风尘仆仆赶来的故人。
虽然我未曾见过这张脸,虽然她客厅里的红酒绝不专为我准备,虽然刚才的激情也不过是她万千交易中的一宗、、、
但是此刻我又重新拾回了自信:
我还未过早地衰老。
我的生命之鹰,在一番长久的蛰伏之后,又重新起飞。
3 喧哗躁动
人生如痴人说梦,充满着喧哗与躁动,却无任何意义。
“怎么称呼你?”
“叫我黑米吧。”她靠在床头吸完那最后一口香烟,将烟头掐灭在我手中的烟缸里,起身穿上黑色的内衣,走向卧室的卫生间,“中午我要去女儿那,你也起床吧。”
上午还有点事要办,我抬腕看看表,十点了,看来已经来不及了,索性便不再考虑,又点燃一根香烟,想着昨晚的种种。
她叫黑米,多么奇怪的名字,人生真是充满巧合,似乎这个名字就是为我而起。呵呵,多想了,不过巧合而已,况且无论从哪个现实角度而言,她都和小白、小米扯不上关系。
趁她在卫生间嗽洗的当儿,我快速穿好了衣裤,从口袋里掏出一叠钞票放在床头柜上。临走时,又抓起昨晚她那丝滑的睡衣,放近鼻息,似有若无的香味直至我走到初冬的滨湖大道上都不曾散去。
我没有立即打电话给老洪,而是沿着水气氤氲的滨湖慢行了一段路。
不见太阳,天气阴郁,但我的心情却宁静又澄明。只是有点冷,我裹紧黑色的皮衣,突然又想起黑米的内衣也是黑色的,它们掩藏着曲线玲珑的山丘和神秘诱人的洞穴。
我在想黑米的时候,根本没有想到她的职业,而是思量着下一回再来,定要将自己对山峰和洞穴的探险精神发挥到极致,我全然忘了自己实不过刚刚才具备了攀援和深入的能力。
好吧,我怎么忘了此行的目的,怎么又将陷入一个在此之前决定不再陷入一步的迷情深谷。我不是厌倦它了么?我不是已经对自己的下半辈子作好打算了么?
我又看看身上这件上周才买的路易斯威登牌皮衣。在我年轻的时候,我一直想拥有一件像样的皮衣,但一直未能实现。现在手上有几个钱了,就急不可耐地去专卖店买了一件。穿上它站在穿衣镜前,我似乎又看到很多年前虚荣的自己。
还有腕上的这块表,两万多买的。虽然不算很好,但也过得去了。
这两样东西完全可以换来一辆便宜的车,就在不久之前,我还说过,等有钱时买辆车,可以在闲暇时带妈妈出去玩玩。草他妈的,我竟忘得一干二净。
快过年了,所有的工程都得赶在12月底交付。老洪和大李虽都不是干正事的料,但伺候客户是一流的,他们几乎夜夜请人喝酒唱歌洗澡,请不了这个请那个,请不了主管请副手。但是无论如何,你的事情得做好。有些工程草草就收尾,幸好监理是自己人,建设方那边有亮子暗地里撑腰,这一年也就平安无事地过去了。年前分红,每个人都分了二十多万。一月份他们挨家挨户送礼,为这一年的生意作好铺垫。亮子的那一份放在最后。
春节前一周,我们请亮子吃饭,在同春楼。他们家停车方便,菜也上规格,颇适合商务宴请。司机自然是我,后备箱里放了四瓶茅台和五条软中,还有从黄山搞来的好几大袋干货。
我们接了亮子赶到酒店包厢,包厢里已坐了两个女人,不用猜,大家已知道是陈、王二人。她们早将菜肴安排妥当。
我问老洪:你怎么没给自己安排一个?
他说:还不是要陪你?
其实我很想喊一个人,但思来想去觉得不合适,算了吧,饭后还要办事呢。
老洪似乎看穿了我的心思,说:兄弟,先坐下,吃饭还有一会,咱们先陪亮总打几牌吧。
刚好四个男人,围着一个专设的小牌桌坐下。
老洪又让小王叮嘱服务员:菜上迟些,就说还要等两个人。
“还等谁啊?”亮子问。
“等我女朋友。”
草,他刚刚怎么对我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