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洪和亮子借了一来一往的敬酒开始闲聊起来,聊到亮子这回在九华山开会的事,老洪来了精神。
“是个关于代维管理的会,由我们部门牵头的,清理了一批代维单位,我明天走在大街上,都怕有人会直接冲上来将我捅死。”亮子说。
“他们也许真干得出来,换作我,一下子每年少了几十万甚至上百万的进账,不在光天化日之下弄你一把,也会在暗地里整你一顿。”老洪又端起杯子敬亮子的酒,白酒漫出他笑得合不拢的嘴,淌了一脖子。
我对他们聊天的内容一点兴趣也没有,加之烟也抽多了,整个人昏昏沉沉的,像喝醉酒一样。后来,我试着提起兴致,集中注意力去听他们在讨论些什么,但他们又不谈了,精力开始花到女人身上。老洪发扬了自己一贯的资源共享精神,他慷慨大方地将小王拱手让给大李,晚饭快结束时,他们都已经调配好了。然而亮子无论如何是不能在外过夜的,我真为小陈感到遗憾,不过这没关系,细水长流,机会多的是,只要你怀揣一颗渴望激情的年轻心脏,奸情随时随地都能发生。
吃过中饭,我觉得自己差不多已经想好了,就心满意足地打了个盹,我是说我原本只是想打个盹,结果它持续了半下午。起来四点钟了,我打开衣橱,发现自己没几件可穿的衣服,挑来挑去,挑了件灰黑色的休闲西服,不过它以前可能是纯黑色的。
妈妈下午出去了,我没办法跟她打个招呼,就在餐桌上留了个字条。
开着亮子的车,我想着自己也许明年也能买一辆,不要太好,十万左右的就可以了,天气好时,可以带妈妈出去玩玩。
赢座换了门脸,但大门上还是镶嵌着从前的那副对联,不知老七还在否?我觉得自己有点可笑,这都多少年过去了?老七早该嫁人了。但一进门,前台却正端坐着珠圆玉润的老七。
“老七?你还没走?”
老七站起身,有点迷惘:你是——?啊!想起来了!梅哥!你怎么还没死啊?
我瞪了她一眼:亮子呢?
亮子没出现,出现个凯子。
我终于明白为何老七还留在赢座了。
凯子见到我自然欢天喜地,当即叫老七去买菜,晚上要给我做他最拿手的红烧猪蹄和黄焖鸭。
我们就坐在前厅里说话,凯子谈到自己和老七结婚的事又恢复到当初羞涩的模样,看得出来,他们过得很幸福,很早之前我就说过,简单之人最易获得持久的幸福。我问他亮子来了没,他说在包厢陪客人打牌,他又问我要不要进去看看。我说好。
包厢里乌烟瘴气,除了亮子,全是陌生面孔。大家见有人进来,都扭头看。亮子示意我先坐下看一会。我就搬了凳子坐他旁边观战。我一点也找不回过去对麻将的迷恋,看了一圈就有点不耐烦,就拍拍亮子肩膀,说去厨房看凯子做饭。亮子笑道:最好如此,打你坐旁边,我一牌没胡。
在凯子手里,做饭是一门艺术,每个动作都显得不温不火、成竹在胸,不管你有没有胃口,一旦看到他将几道哪怕是很家常的菜肴摆上桌,你的嘴里便津液顿生,就这么不可思议。我问过他的秘诀在哪里,他说专注。是的,任何人只要专注于一件事,他就能在这件事上做到无懈可击。
“老七,去看亮哥牌打好没有?”凯子将最后一道菜盛进盘子里。
“亮哥,开饭啦!”她嗓门响亮,还保留着少女的清澈。
过了一会亮子的牌局也就散了,大概是有人上来顶了缺,他走进厨房,高大的身形立即让这个兼着餐厅之用的房间显得有些局促。大家开始品尝凯子精心烹制的晚餐,有说有笑,不过总觉得缺了点什么,从前的每一次聚餐都是少不了酒的,现在,我他妈把它戒了,不对,我不做酒鬼很多年了,我甚至忘了当时戒酒的原因。
这顿饭吃得很舒服,每一道菜都合每一个人胃口,晚餐结束时,老七收了碗筷,我们三个男人坐着抽烟闲聊,亮子很晚才把昨天的问题又重新抛出来:想好了没?
“想好了,刚好手头有十万块钱,加上小白馈赠于我的不义之财,大概可以凑个数了。”
“那么也就是说,你现在有40万了,老洪和大李各筹30万,100万,足够,资质这一块我帮你找人搞定,呵呵,往后就等着数钱了,不过兄弟,为了你,我可是冒了下班的危险啊。”
我明白亮子是真心帮我,但我又说不出感激他的话,只心里暗想:不管今后如何,我会还他这个人情的。
第二天亮子又找洪、李二人商议,事情就这么初步定下来了。
我其实不想说关于生意上的事,我觉得一个故事里掺入生意经就失去了被阅读的意义,工作上的事也一样,几年前我是参加过工作的,关于那一段生活,我也告诉过大家,但我谈及自己工作的时候很少。故事总在“正经”的生意之外。
事实情况或许是这样的:但你还有生意经可谈的时候,你就绝不想谈生意经;当你无事可做、穷困潦倒之时,生意经就会占据你意识的全部,这里的生意经是广义的。
我不清楚自己的生活中还会不会出现某个让自己身心专注的女人,我想应该还会有的,否则我这篇故事就没有继续下去的必要,我可不想花整个篇幅去描述基站代维和他人的情史。但是,九华山那晚发生的事,让我有些担忧。这种担忧越来越厉害,折磨得我终日不安。我几乎忍不住要将这事拿出来向亮子、大李甚或老洪倾诉了。
在那些眼巴巴看着他们挽了性感风骚的陌生女人扬长而去的夜晚,我差点就钻进了秀水路的潜行者酒吧。
然而我不可能再重新端起酒杯,就像我不可能再像从前那样坚硬而自信地插入女人的身体。
我想再试一次,但又因对失败的预想而退缩不前,直到有一天,我真的将这种焦灼不安告诉了老洪。
那天大李不在,夜里我和老洪请亮子部门的一个管理员吃饭,吃完饭又拉他去步行街路口的一家KTV唱歌,这家KTV的公主大多是可以带出去过夜的,小费是一千。他们每人要了一个,我没要。
老洪觉着很奇怪,他凑我耳朵边问:为什么不要?刚那个高个子大眼睛的不挺讨人喜欢的么?
我没搭理他,闷闷地坐着抽烟。
没人唱歌,都在玩色子喝啤酒乱摸乱捏,我有点坐不住了,就叫DJ点了几支歌,荒腔走板地唱起来。
唱完一曲,他们就违心地扬起风骚的手为我鼓掌。鼓玩,我接着唱下一曲,他们继续风骚。
其实我何曾不想加入她们的行列,但不知为何,总觉得自己毫无放纵的底气。
玩到十二点,三人又带了两个公主出去宵夜,他们接着喝酒,喝到话都讲不利索的时候,才要散场去休息,我们的客人自然是带了自己那位丰乳肥臀的小妹走了,老洪则没有,他给了五十块钱让公主打的回家了。
“为什么让人家回去?”我问他。
“不是要陪你么?你诗人不要,我哪里敢要?”他笑谑道。
“那我谢谢你了。”
“很奇怪哎,老梅,这可不像你往日的风格。”
“人总是会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