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间将天色引向黄昏的时候,我就开始想我的女儿。她在她的外公外婆那,应该过得很好。等我办好要办的事,我会带她离开这个城市。或许再见到女儿,她就会喊爸爸了——爸爸,爸爸。在相当长一段时间内,都不会有人提及她另外一个至亲之人的存在。
我困了,眯上眼睡了一会。等我睁开眼看底下的街道,路上的行人都撑着伞。下雨了,我没有起身关窗户,就任凭那冬夜的风将雨水吹到我冰冷的脸上让其越发的冰冷。我打了一个寒颤。整个下半夜,我一刻没有合眼。
第二天早晨,雨住了,浴场经理打电话来,他说:基本摸清了,那家伙每天夜里都会去赌场,但很少玩,大概是没钱,看他那贪婪的眼神,就知道他是个标准的赌徒,应该曾经也送出去不少,所以赌桌上的人既不借钱给他也不捻他走。我从来也没见过像他这样的人,看牌也能看一夜。看了一夜牌,就去了一个出租屋,房东一见到他,就吵着要他交房租,他根本不搭理,直接就进自己的小窝睡觉了。
看来经理确实花了功夫,我得好好谢谢他:难为你了,今晚我去找你,你还在西施浣做么?
“是啊,这么好的招牌,即便转让了,生意差了些,但还是比别的地方好啊。”
“那就去西施浣找你吧,给我准备个包房。”
“呵呵,好。”经理笑起来,他一定是觉得这事很滑稽,现在我去又恢复了第一次去的身份:一位客人。
挂断电话歇了会,我拨通了老胡的手机。
“老梅,打电话给我,是不是饿了,要我陪你吃早饭啊?”
“不,你的晚餐,我预约了。”
“有什么事吧?”
“我每次邀你吃饭,哪次是因为有事情要找你呢?”
“但你从来没有预约过,而且在早晨就约好了晚饭。”
“嗯,就是让你陪我见一个人。”
“哈哈,我没说错吧,行,几点钟?”
“就在鱼屋吧,六点钟我去接你下班。”
“好!”
电话打完,又没什么事可拿来消磨时间了。我得从早晨八点一直等到下午五点半。
很多年前,我有剪报的习惯,这个习惯是在加缪的一篇小说里学到的。我很久没订报了,就连登有关于前女友谋杀案的报纸我也没去买来看,报纸上的新闻有几条不是经过添油加醋编出来的?我后悔没有把那一期的报纸买回来,要不然,在这一直处于无聊等待中的白天,我可以像肢解一般,将那张报纸的新闻剪开,剪下那则我不愿去读的新闻,剪掉别人的胡编乱造。
我需要一把来自并州的剪刀,我想它一定很锋利。
五点半开车去接老胡,道路上湿漉漉的,有些低洼处还明晃晃地积着昨夜的雨水,我将车窗落下,偶尔心不在焉地望向两侧灰蒙蒙的天空,车速很慢,去早了,他还没下班。
半道上,老胡的电话进来,他说提前十分钟下班了。他难得如此。
车速提上去,冷风便呼啸着进来,我不得不升上车窗,专心致志开车。
不一会就到了,老胡果然站在他单位门口。
我把车停在他跟前,他甩掉手中烟头,动作迅速地上车了,又是难得如此,此君每次登车都像个老人,让人忍不住想扶他一把。
我们的车向鱼屋驶去,路上我们又抽了两根香烟,从西施浣过时,我打了个电话给经理,问他晚饭吃了没有。他说没有。我便让他出来,上车一道去吃饭。他说开始上客人了。我说不在乎吃饭这么一会儿。他答应了,身影很快出现在西施浣门前。
他上车伸手到前座和老胡握了一下,他们相互作了自我介绍。
鱼屋在冬天生意没有其他季节火,但依旧宾客满座。我已经订好包厢的,进门就有服务员直接指引,是熟客了,彼此都认得。
大家也许并不奇怪,我为什么让这两个人坐到了一起。故事进展到这里,想必大家一定觉得,这两个信息提供者之间会有什么纽带联系在了一起。是的,我和大家的想法基本是一致的。
这个夜里,一切都可以初步证实,假如他如期而至赌场的话。
经理还很拘谨,敬酒时总起身。我叫他不必如此,我和H是很要好的朋友,而且你还帮了我的忙,该起身的人是我才对。
我是以橙汁代酒的,他们俩分了一瓶白的。
晚餐结束时,我从兜里掏出一只信封,放到经理的膝盖上,他笑着收了,大家心照不宣,配合默契。
我也笑了,拍拍他的肩膀说,兄弟,这是等会我们去西施浣的花销,包房安排好了吧?
“我以为就你一个人呢。”
“没事,一个包房就够了,不是套间么?”
“是啊,VIP88。”
“你做得很好。”我哈哈大笑起来。
这顿饭我吃得很开心,我想大家都是的,他们均各有所得。
35
鱼屋和西施浣不过几百步之遥,一路上,老胡的嘴角挂着这种情形下惯有的喜悦的笑。
他一定又会挑个最胖的。
VIP88的外间有个按摩椅,我躺在上面耗时间。
老胡在里间,有人正帮她洗澡。 说老实话,我很佩服他,做这事,他从不会有心理障碍。他曾告诉我,有一回四对男女在一个包厢里搞。
我希望他可以尽量晚点出来,因为时间尚早,经理说十点钟以后去赌场比较合适,彼时,那个小伙子会和参赌的人一样进入忘我境界,眼睛一眨不眨,根本注意不到周围有人会在注视着他。
老胡迟迟没有动作,我听得出来,浴缸里的水哗啦哗啦响。“你给我按一按,小妹。”他的声音能听得清清楚楚。
我想此时西施正蹲在他的背后,柔弱无骨的手时轻时重力道恰当地按捏着他肥厚的背,老胡做出无耻的享受状,他在暗暗将自己的兴奋感收集起来,聚焦到一点。
西施开始发出猫一样的叫声,这让我想起十多年前读大学时在出租屋里听房的经历。她叫得很地道,想必做这行时日已久:时而悠长、时而短促,疏密有致、高低起伏,过了一会,声音逐渐上扬,一浪高过一浪,我的肌肉开始发紧。伴着男人的一声低吼,女人发出一声尖利的长啸。
我的脑海里瞬间显现出小米的影子,她正躺在老胡的身旁陪他一起粗声喘息。
西施出来了,她低着头。我仔细看了一眼,当然,她不可能是小米。
我坐起身从口袋里摸出香烟。抽完这根烟,老胡应该也休息好了。
他出来时,脸上的汗还没干。此君浸淫此道久矣,身体已走向中年的虚弱。我开始可以理解前女友找年轻男子的苦衷。
这个男人,他是什么一副样子?年轻,朝气,健壮;最重要的一点,他必须情欲旺盛。心口被什么扎了一下,除了前女友,他还会和我有什么别样的关联呢?
时候到了,经理发了条短信过来:先生,我带你们过去吧。
这与其说是个赌场,还不如说是家宾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