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老实话,我看着鲜血从他的手臂上流下来,一点也不心疼,只有彻骨的惧怕,巴不得他立即给我滚出去,这个变态狂,他通过自虐来获取别人的同情和自己的快感。划完第一刀,他开始划第二刀,我再也无法忍受了,打开门,用尽全身力气叫喊:你出去!你给我出去!你再不出去,我就拨110了!我的样子一点也不像只是吓唬吓唬他。唉,他骨子里其实是个懦夫。看到我爆发,他乖乖地出去了,我立即关上门,心还在扑通扑通跳。
“后来每次醉酒他就来闹一次,刀子用过了,用热水壶,我家的热水壶被他砸坏好几只,空的就在头上砸,装水的就朝地板上砸,我渐渐习惯了,人真的很怪异,有时他个把月都没来闹,我反而有些不习惯,大半夜坐在沙发上听外面有没有人歪歪斜斜上楼的动静。”
“也许你还是爱着他的,只是你不自觉而已。”这么说的同时,我心里又滋生出一点醋意。
“爱他?好笑,我还能爱他么?原以为他爱我,他其实只是爱自己,所谓的爱人,在他的生活里只是一个确认自我、取悦自我的道具而已。也许我也是这样的,呵呵,这么说,你不介意吧?”
“我,不,不,、、、,其实,其实人人都是这样的。”没想到,她竟将我置于爱人的角色上。
“我们已经什么都没有了,现在的生活,就是你看到的样子,孤独,随意,没有方向。”
“可今晚他又找上门来,往后或许还有无数个今晚。”
“就当他不存在好么?”
她的吻又开始倾覆过来,柔软,润湿,说不出的迷人味道,把我身心所有的不适与不快都慢慢地吸走了。
13
她的故事说到这里,算是告一段落。其时已近凌晨三点,睡意如海,我们很快沉入海底。
早晨五点半的闹铃准时把我吵醒,因为在她家,我必须在邻居们起床之前出门。
上午上班晕乎乎的,两个多小时的睡眠如何让人吃得消啊?
我心里盘算着今后还是在自己住的地方或者宾馆约会吧。
工作上没有什么可交待的地方。大多数人的日常工作都没有什么谈论的价值,因为工作和爱好总是背道而驰。
接近中午时,领导转悠到我工位旁站了一会,问我在马鞍山呆习惯了没有,我说在哪都一样。他也许是出于关心,但在我听来,那话的意思好像是:你迟早都得适应,就安心呆这吧。
现在是无所谓了,有了小白,我已经忘记家里的那个人了。我忘了自己有多少天没主动跟女友联系过了,总是她在晚上九、十点钟打电话过来。我淡淡的,她也就淡淡的。我是淡淡的厌烦,她是淡淡的凄凉。她说半夜总脚冷,说梦话也无人听,上厕所没人为她开灯,半夜要醒好几次,摸摸身旁,被窝冰冷。我劝她不要胡思乱想,过段时间大概就会调回去了。她长叹一口气,说“挂吧,早点休息”
你们说,两个人处多久就不知不觉对对方有所要求呢,我说的是情人之间?
刚开始时,心里拿定主意,只是谈谈情说说爱,各取所需,绝不彼此束缚。然而时日一久,一切都变了。这到底是什么引起的,现在我不得不思考这个问题。
自那晚以后,我老憋不住会问小白,你和他是不是真的断绝联系了?
我无法控制地对她疑神疑鬼:你独自一人在家时,还会给那个男人开门么,开了门,你们真的不做点什么,他怀着恶狠狠的表情干你,你一定感到格外刺激吧,你会也像在我的身下那样自己律动么,你的高丨潮丨是不是来得很快?
两人在一起时,有时想尽量表现得舒心一点,但只要一想到那个男人,我的脸色忽然就阴沉下来。
“你最近怎么了?”她问我。
“没怎么。”我还不愿意直接说出来,这心理大家应该是能够理解的。
“不,你有点不对劲,是不是厌倦我了?”
“没有,、、、,怎么会呢?”我抚着她的头发,她的头发已经挑染出一点栗色,这上面大概也有那个男人的指纹吧?
“想她了么?”
我没有回答,我故意没有回答。
“呵呵,默认了,想她就回去看看她吧,我这里是不会强留你的。”
很好,默认达到预期的反击效果了。
我还是没有作声,打心底是要让这相持的局面愈演愈烈。
“你走吧。”她背过身去。酒店的床被人睡过千次万次,一翻身立即“吱呀”一声。被褥被她的臀部绷出圆润的曲线,但这曲线,此时却像一张拉满的弓,要把我射出千里之外。
我曾经说过,在所谓的爱情里,爱恋双方都在不知不觉地寻求一种对等。现在这种对等被打破了,我们自然而然地开始计较起来。最初,我们大概以为各自都仅有个分隔两地的另一半(姑且这么称呼吧),但结果我却发现她还有现在仍保持联系的第三个。我受不了。一旦我超越了情人之间应该保持的界限,她必然也就介入了我除她之外的另一部分生活,她强迫自己假想出这个男人正想着家里的那一位、这个男人已经厌倦自己了。
我们没有再次寻找到平衡点,开始陷入一种恶性循环。我认定那个男人和她还有瓜葛,而她渐渐看不得我接女友的电话,甚至只要听到手机响,就会条件反射地躲过去看看。
“那么你离婚吧,我们在一起。”
“呵呵,你愿意么,一个比你大的已婚女人。”
“我愿意。”也许当时我说的是心里话,人在特定情境下的冲动之词都是发自内心的。
“你怎么舍得家里的女人?”
“只要你离婚,我可以放下一切。”
她忽而垂下头来,看着自己圆圆的膝盖。“你怕是就算离了,也不会跟我吧?”
很多次原本应该美好的宾馆时光,我们纠结在诸如此类的问题上,最后不欢而散。
冷战时期,我们几天不通话。我不清楚她的内心是什么一副状态,我只清楚我自个儿的。想去找她,非常想,但我尽力忍着,为什么要我先放下尊严去找你?忍一天可以,忍三天可以,但忍到第五天头上,我心开始发慌了。她一定是和那个人勾搭上了,再不需要我了,要不然,怎么这么多天一点声音都没有?
说老实话,我心里在骂着她“贱货”。贱货,你知道这些夜晚我都是怎样度过的么,五天,好比五年,我失眠了五年啊,在这些不眠之夜,我辗转反侧,作出各式各样离奇的猜测。猜到最后,我的尊严就完全扫地了。
14
这又是一个惊心动魄、终身难忘的夜啊,要命的,还是个荒凉的雨夜。
后半夜了,初冬时节的后半夜,又淅淅沥沥落着雨,你完全可以想象这该是何等搭配我此时此刻的心境。
外面看不到出租,除了风雨之声,只有我牙齿打颤的脆响。我一路小跑。一边前进,一边打她的手机。没人接。我反反复复地打。关机了。
两种情况,要么她自己关了,要么我把她手机打没电了。
由于激动,我的脚步越来越快。刚才我急匆匆出门,没有带伞,再则,我哪里会顾得上带伞呵?待靠近她住的小区,我已然浑身湿透,狼狈至极。
人内心之复杂,你在平常时候是无法自窥的。就在那样悲愤至近乎绝望的情况下,走进那熟悉的小区时,我居然还在想着自己的狼狈相被她或他和她看到岂不是当场就猥琐半截、败下三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