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2-4-20 9:49:00

======福利======短篇小说========每个器官都是有用的==========

（五）

周六，休息。

Y914与Q311早早就碰面，他们躲在城际铁路站的一个角落里，Y914压抑不住自己喜悦地冲着Q311说：“给我看看。”

Q311神秘地一笑，袖口一抖掉出个小瓶子，里面是那么诱人的紫色粉末，以至于这两个家伙看了一眼就心驰神往。

“没想到我们用了这么久才积攒到这么一小瓶，实在是太冒险了。”Y914不禁咂了咂嘴，“真想尝尝它是什么味道。”

“嘿嘿，你可真是贪心，这可是专给贵族用的薰衣草味道，限量特产……”Q311狡黠地一笑，笑容又立刻凝固在脸上。

Y914皱着眉头说：“让我看看你的手。”

“算了，算了，没什么，”Q311微微摇摇头，“大不了换根新的，不碍事，手指的价格可比鼻子便宜多了。”

“鼻子有医疗报销金，手指可没有，你别唬我。”Y914有点不依不饶。

“好好。”Q311无奈地摘下左手手套，他的手也洁白得仿佛放在锅里用沥青烫过一样，血管一根根明晰，只是食指与中指的皮肤已经出现了溃烂；Q311赶紧又把手套带上，悻悻地说：“抹了冷冻剂，不碍事，不能让腐烂的味道泄露出来，万一被城际铁路里的探测器检验到，我就要被带到疾病控制中心了，一切就完蛋了。别担心，为了曼陀铃花，值得。”

Y914皱着眉头听完了所有的话，他几次想要插嘴，但最终因为那株真实的植物忍住了，他们熬了这么久，终于即将完成的梦想，不能就这么丢掉；Y914沉思了很久，心中好像有一块阴影隐隐作痛，最终，他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相信我，等拿到曼陀铃花，我一定想办法弄到钱给你把手指换掉，我一定可以弄到钱，百分百。”

（六）

坐上时速逾500公里的城际铁路，这两个家伙要去一个很远的地方，他们的手指紧紧攥住扶手，闷在一个巨大的铁家伙中，城际铁路车厢里有闭路电视、空调，但是没有窗，太快的速度让他们的身体不自觉地后倾；长期驾驶城际铁路的列车长的两个腮帮子，因为惯性，像沙皮狗一样耷拉下来，每隔几分钟他都会把自己的大脸放进显示屏中，通报前方路况，通报车站。

大约过了40分钟，终于到站，Y914与Q311裹着严实的衣服，快步走出城际铁路站。他们已经来到另外一座城市，一个狭小混乱的被下等人占据的小城。

这是Y914接近200个小时以来第一次将自己暴露在露天的环境中，他颇为失望地发现，正在下雨，空气中弥漫着浓浓的说不清颜色的乌云，雨水是淡紫色的，粘稠得像稀稀拉拉的浆糊一样，滴在地上，缓缓地蠕动。

街上没有树，没有草，没有任何一种自然生长的植物能抵挡住这种酸雨的侵蚀，你们或许可以想象出一株真的曼陀铃花在那个时代的人心中有着怎样的地位，如果非要找出一个例子，大约相当于医院里有人攥着大把的现金等待着一个可以与濒死的尿毒症患者匹配的肾。

Q311带着Y914快速地穿越小路，七拐八拐，走进一间门头毫不起眼的酒吧。酒吧门口，两个喷头对着他们一阵猛喷，莫名的液体将他们身上残留的酸雨中和掉。

大厅里空无一人，Q311故意踏了几下地板之后，吧台里一张沧桑的老脸朝他们看了一眼，Q311下意识地点点头，那边也回应了一个点头，并用眼神让他们坐到角落里。

Y914有些紧张也有些兴奋，Q311根本没有注意到这个家伙脸上那几秒钟细微末节的变化，他的手已经疼得有些发抖。

他们刚刚坐定，就听见酒吧坑坑洼洼的石头地板发出嘎啦嘎啦的响声，沧桑的老脸坐在一辆破旧的轮椅上缓缓移动过来，Y914惊愕地盯着眼前这团肉球，他只有一条胳膊，没有双腿，没有毛发，身上洁白的皮肤处处透着一股脏兮兮，脸上的皮肤有好几处已经化脓甚至结成一种紫色的痂，轮椅上高高挂着一个吊瓶，里面红色的液体每1秒都会滴下三滴，针管扎在沧桑老脸的头顶上，这是维系他生命的强力药剂，没有这红色药水，他连五分钟都活不了。

沧桑老脸瞪了瞪大眼珠子，Q311心领神会地从怀中掏出小瓶子晃了一下，里面的紫色粉末均匀、颗粒饱满。

沧桑老脸咳嗽了一声，用他唯一的胳膊从轮椅下面掏出一个12寸的电视屏幕，哐的放在桌子上，按了两下按钮，屏幕滋滋了几声，显出画面，是一个满头黑发的大白胖子。

看到这个家伙那头浓密的黑色头发，Y914不禁愣了一下，心中像被人挠了一下的难受；Q311不屑地哼了一声：“真是个有钱的脓包，居然买得起这么一头头发。”

“哈哈，”大白胖子嗓门很响亮，像个暴发户，“废话少说，交货吧。”

Q311将小瓶子放在桌子上，电视屏幕就像个活人一样看着它，沧桑老脸用唯一的手从轮椅底下掏出一小瓶纯黑色的液体，也放在桌子上，然后又掏出一个细长的吸管，用嘴咬住，他粗大的手指熟练地拿起Q311的小瓶子，迅速打开瓶盖，用嘴将吸管插进去，又迅速吸了一下，在一丁点紫色粉末进入吸管的同时，迅速将瓶盖关上。

Y914傻乎乎地看着这一切，像一个精彩的魔术。

沧桑老脸将黑色液体的瓶子打开，把吸管插进去轻轻一吹，再盖上盖子轻轻摇了两下，黑色液体顿时变成一种妖艳的紫色，他再次将盖子打开的一瞬间，那紫色居然变成一团晶莹的雾气，嘭的一声从瓶子中喷出来。

Y914情不自禁地嘟起鼻子嗅了一下，然后狠狠打了一个喷嚏，他也说不清自己闻到了什么味。

“哇哈哈，”大白胖子在屏幕中很白痴地笑了一下，“是真货，我这独一无二的验货方法没人能骗得过去。”说着，他从身边拿起一个带着细长胶皮嘴的小瓶子，瓶子里全是紫色的液体，他将那胶皮管塞在自己硕大的鼻孔里，轻轻地一吸，然后整个人浑身颤抖了几下，大脑袋不停地摇晃起来。

沧桑老脸有些神往地盯着屏幕看了一下，然后从轮椅下又掏出一个大盒子，将Q311那个小瓶子扔进去，Y914发现，那个大盒子里全是各种稀罕颜色粉末的小瓶子。

“稍等一下，”沧桑老脸将所有从轮椅下掏出来的东西放回去，“我这就给你们拿曼陀铃花。”

这么好几分钟的时间里，Y914完全被眼前的景象吸引，他目不暇接地看着，完全忽视了Q311的存在，此刻，他的眼神终于回到自己朋友的身上，Q311的嘴唇已经开始变得青紫了……

2012-4-20 9:49:00

（七）

“你怎么了？”Y914吃惊地问。

“呵呵，没什么。”Q311低沉着头，已经打不起精神。

沧桑老脸吱嘎吱嘎的轮椅去了又回来，他的手里托着一个简陋的花盆，花盆中是一株绿色的植物，此时窗外依然飘着淡紫色的酸雨，酒吧里空气污浊，光线昏暗，在简陋得甚至可以称得上破烂的花盆中，这株绿色植物的枝叶居然旺盛地伸展着，仿佛一道阳光让一切都瞬间熠熠生辉，三片宽大叶片的包裹之间，一个白得一尘不染的花苞正裹在两片淡粉色的薄片之中，好像随时可以绽放。

Y914小心翼翼地接过花盆，眼神直勾勾地钉进去好几秒钟，他硬硬地将视线移回到Q311的脸上，手指却在不停地轻轻抚摸着绿色的叶片，那是一种简直无法描述的触感，就好比每个父母第一次触摸自己刚刚降生的孩子一样。

“呵呵，喜欢吧？”Q311苍白得感慨了一句。

“你怎么了？”Y914焦急地问。

“我不会跟你一起回去了。”Q311不无伤感地说，“我病了，恐怕活不长了，要活下去，也会像他一样。”说着，他用眼神指了一下已经离去的那个老脸。

“为了偷紫色粉末，你……你……我不该……我不该……”Y914悲伤地语无伦次。

“呵呵，不是这样的……”Q311笑了一下，打断了他的检讨，“在没答应你帮你偷这个卖钱之前，我已经知道这样做的下场，所以……呵呵……这是我帮你做的最后一件事。”

“我可以弄到钱，我已经……”Y914欲言又止，他咬了咬嘴唇，轻轻地哀求道，“相信我，我可以弄到钱，真的，我一定一定能……”

Q311无力地支撑着自己的脑袋：“别傻了，真的，我已经心满意足了。”

“可是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你为什么要隐瞒这一切？”

“因为，”Q311的眼神绝望而安详地盯着Y914，“因为我中意你。”

呵呵，是的，因为我中意你。

我们生在一个可悲的年代。

我们的身体已经进化得不再需要性器官来感受温暖、感受温情。我们已经进化得从表面上分不出男女。可是，我们依然是人，活生生的人，我的心中依然充满着浓浓的情愫，这是一种一种不可救药的返祖。

我是一个女人，而你是一个男人。

我是一个渴望安静渴望慈爱的女人，你是一个让我感到温暖感到舒服的男人，我看到远古的故事里一遍又一遍地写道，一个女人应该为她中意的男人奉献自己的身体、自己的一切。

可是，远古故事里写道的很多事情我们已经无法尝试，我们没有性器官，无法做爱，没有厨房，不能做饭，我们生活在一个高度发达又高度缺失的时代里，我对你全部的爱无法表达，只能用生命的代价满足你美丽的心愿。

你看那株绿色，它就好像我的笑容，永远会盛开在你的心底里。

“宝贝，我也有最后一个心愿，”Q311沉沉地说，“在我感染的病毒还没有扩散之前，学着古人的样子，亲亲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