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个人都有自己痛苦的心结，这心结淤积在胸中，就像发条一样越拧越紧。在生活安宁日子平淡之后，这女人越来越难以释怀，直到得知初恋情人又来到这个城市，因为初恋情人的一句“我是爱着你的”，他们无法阻止地见了面，一次两次，直到她怀了孕。她说，老公知道了一切，打了她，并最终决定原谅，不是为了她，而是为了孩子为了家，天亮之后，她将在老公的带领下去医院，打掉孩子。可是，她不舍得。

我不懂她心中有怎样的冲动与纠结，她说自己看到老公冰冷的眼神，知道无论怎样努力，也没法再次将他融化，就像被摔碎的瓷器，修补的手艺再高明，终究有了裂缝；可是，她又不能离婚，舍不得自己的孩子，初恋情人也懦弱地选择逃避，她觉得自己像挂在大树上的断线风筝，看似有依有靠，其实孤苦伶仃。

我本能地感觉这个女人虽然陷在纠结之中但其实根本不想离婚，为了劝她回头，我说了一些狠话试图让她清醒。

她默不作声地听了一会儿，幽幽地说：“我懂了，谢谢，可是，我忘不掉那个声音，他说，我是爱着你的。”

2012-4-11 9:10: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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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

此时，这个女人的声音重回到我的脑海中，最后这句话像电波一样在我心中来回撞击，她说这话的时候，我听到了她心底里最柔弱的一丝脉动。

“这个女人，就是你的妻子吧？”我问这个男人。

“呵呵，是啊，”男人苦笑了一下，“你没想到吧，我的老婆扣下你的电话之后，收拾了一些东西离开了，她只留下一封信，说是打算把孩子生下来，因为她觉得，所有人包括我们的孩子都无法原谅她，惟有肚子里的孩子一无所知，她曾经生活在初恋的漩涡里不能自拔，不想再次陷入仇恨的漩涡里被人唾弃一生。”

“怎么会这样？”我木讷地愣住了。我曾在节目中说过很多次狠话，试图唤醒那些绝望的人的精神，我以为这是最行之有效的方法之一，没想到……

“老婆走了，留下孩子跟我，她远离了漩涡，却把我推进旋转的深渊里，”这个男人再次无奈地笑笑，“我一次次地劝说自己忘记吧忘记吧忘记吧，又一次次在喝醉之后动起报仇的念头，在极端的漩涡中无法自拔，越陷越深。还记得前几天在你节目中那个惨叫的声音吗？”

我怎么可能不记得？如果没有那段无比惨烈的叫声，我又何苦沦落到今天？

“那个声音就是我老婆的初恋情人，这个窝囊废，让一个女人怀孕却连负责的勇气都没有，”男人说着，得意地笑了笑，“呵呵，我等了很久，终于抓住他，绑回自己家里，折磨他到死，我希望让全世界都听到这个窝囊废的惨叫，所以打给了你。”

“恭喜你，”我忧伤地说，“你想让我崩溃的目的也达到了。”

“我干嘛要让你崩溃？”他意外地问。

“因为我的狠话，你的妻子走了，不然，你们也不会到今天……”

“呵呵，你错了，我曾经是非常记恨你的，”男人轻轻叹了一声，“自从老婆跑了之后，我每天晚上都听你的节目，一边听一边大骂你是胡说八道。可是，慢慢地，我不得不原谅你。我听到你一天一天苦口婆心费尽心思地劝解那些受伤的绝望的人，普通人可能根本无法体会到你话语的真正效力，我是个受伤很深的人，我懂。”

“你真会安慰人。”我出神地望着车窗外一动不动的车队，还有阳光明媚的天空。我本来是想在电话中尽量拖延，给丨警丨察争取一些找到这个男人的时间，可没想到，他渐渐将我拖入到某种情绪的漩涡之中，我想着他的生活，又想到自己，心疼得连眼泪都没了。

“在杀了那个小白脸之后，我知道一切都完了。孩子没有了妈妈，本来还有爸爸；我本来应该用温暖去驱散他心中产生的黑暗，可是，我没做到……”男人忧伤地说道，“我曾经几次想给你打电话，让你将我从仇恨的漩涡中解救出来，可始终没有勇气，最后，我输给了自己。”

我傻傻地呆着，不知道该说什么。

“在我杀了小白脸正准备处理尸体的第二天，孩子的爷爷打电话给我，说孩子在学校里狠狠殴打了一个曾经欺负过他的同学，下手之狠让他无比惊愕，老师要叫家长去学校处理问题，可我怎么有脸去？”男声说到这里，突然停了下来，顿了好久，他笑了，“呵呵，在折磨小白脸给你直播后，我看过一次网上的评论，其实哪有什么连环杀手。我们不过是一群凡人，在心里有一些摆脱不掉的漩涡，我们挣扎啊挣扎，可惜，有些时候弄错了挣扎的方向。好啦，你该到摩天轮了吧？祝你幸福……”

电话挂断。

我的脑子里一片空白。

尾声

车终于开到儿童公园旁边。期间，我好几次拨他电话，却始终没有接。

在明媚的阳光下，巨大的摩天轮载着欢声笑语慢慢地旋转着，最高点的座舱玻璃映射着耀眼的光芒，闪闪发亮。

丨警丨察打来电话说，他们早已检查完所有的设施，没发现任何意外；我失落地坐在车里，瑟瑟发抖。

过了会，手机上，他终于发来一条短信：

今早，我带着儿子坐了一次摩天轮，缓缓地旋转到最高点的时候，我们不约而同地看向窗外，阳光明媚，是最好的秋天；感谢你打电话把大部分丨警丨察纠集到儿童公园里，给我们充足的空间时间离开这个城市。我知道法网恢恢，被抓或许是早晚的事儿，在那天到来之前，我希望带着自己的儿子多走几个地方，多让他看看美好的世界，这是我作为一个犯错的父亲最大的弥补了。

我急忙打过去，想要说些什么，他挂断然后关机，我跟他的唯一联系就此消失。我一遍遍拨打他的号码，希望他能再次开机，希望自己可以说些什么劝服他回头是岸，却终究只有关机的提示音。良久，我突然恍惚，即使电话接通了，我也完全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想到这里，心脏就像被核桃仁堵住的气管，梗塞得难受。

这时，我想起按摩店老板的话：“你的发条太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