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突然想起一个事情，赶紧冲到衣柜那儿，拖出一个大箱子，里面放了好几个还没拆开的小包装盒，还有些零散放着的小玩具；我把包装盒全部拆开，把所有的小玩意一样样地摆在地板上——

风车、小风扇、拨浪鼓、转经筒、齿轮、镜子、各种颜色的钟表、各种形状的陀螺、带圆形铁轨的小火车、微型摩天轮……

忘记了从哪天开始，隔一段时间我就会收到一个小包装盒，寄件人没留下地址、姓名，盒子里什么纸条字迹都没有，只有一个精心挑选的小玩具，我始终没有在意，也曾在节目中几次说明，礼物都收到了，希望寄出它们的听众可以留个地址，我好回赠礼物，可从来都没有回音。

今天，我终于发现了这些礼物的共同点，唯一的共同点：它们都是会旋转的东西！

2012-4-9 9:33:00

（四）

又到了晚上。我的声音准时播出。

电话出奇得安静。

我看到论坛里微博里网友们纷纷猜测，今晚，那个死亡的电话还会不会打进来；可能他们都在等待，观望，甚至期盼？

导播挂断了几个无聊的电话，我播放着歌曲，王菲《旋木》、苏慧伦《旋转门》、光良《我一直记挂着那个被他旋转着雨中操场》……我要让作恶的人知道，礼物的秘密已经破译，这是向他的挑衅，我要激怒他。

可是，一个小时就这样过去，我最终还是接听了几个无关的电话，导播也在每个电话间留够时间，“他”失约了。

下了节目，我很困倦，昨晚一夜没睡，于是匆匆下楼，想赶紧开车回家睡一会儿。

可是，刚刚到车库，就听到了细微的声音，朝着自己的车越走越近，那声音越来越清晰，咔嚓……咔嚓……咔嚓……

我的车头放着一个红色的闹钟。

三根红色的指针，时针指着四点的位置，分针指在十点上，我惊愕地看着秒针哒哒哒地旋转着，秒针居然是倒转的！

倒计时四个小时？

我下意识地看了看手机，时间是1点10分，又看了看那个闹钟，分针也是倒转的，也就是说，十分钟之前节目结束的时候，分针正好指向的是十二点，有人故意掐算准了时间。

四个小时……

四个小时能做什么？

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仔细看了看车门，发现车门没有任何被动过的痕迹，于是拿着这闹钟赶紧上车；唯一可以确认的，这肯定不是个定时丨炸丨弹，如果凶手真的想玩，他一定会选择旋转的方式搞定我，而不是炸飞。

不知道该先报警还是先离开这里，深夜，这个地下停车场里虽然灯光明亮但空无一人，我很害怕；我颤抖着拨通了导播的电话，她还在楼上值夜班，这么晚了，不知道别人还有谁在醒着。

彩铃响起。

电话是通的，但是一直没有人接。

她应该值班到早晨5点的，就算睡也不会睡得这么死，况且我刚刚离开了几分钟。

在挂断的那一瞬间，我突然想到，磁带、CD都是可以旋转的，四个小时之后正好是5点，是导播姑娘下班的时间！

我的脑海中腾地出现了一个画面，一卷卷褐色的磁带疯了似的纠缠在导播姑娘的身上、腿上、脸上，狠狠地捆绑着她的躯体，飞舞在空中的CD来回穿透她的肉皮，划出一道道血痕，她在空中旋转着，豆大的血滴像拨浪鼓的弹丸一样，画着弧线朝四周喷溅出去。

（五）

我疯了似的冲上楼，导播姑娘正坐在工作间里打着哈欠。

看到我失魂落魄的样子，她很意外。

“我去上了个厕所，正要给你回电话。”她说。

我几乎全身虚脱得一屁股坐在地上，连哭的力气都没了。

“亲爱的，你过于紧张了。”她蹲下，将我搂在怀里，轻轻抚摸着我的头发，“今晚你就睡在这里吧，睡在我的身边，我守着你，你守着我，我们都不会出事的。”

或许是因为过于疲惫，我躺在导播姑娘的身边，眼睛很快就睁不开了；可是，我不敢睡去，也不想睡去，不知道5点会发生什么，不知道闹钟究竟是谁放在我车上的，他还会搞出怎样的花招？

想让我崩溃的人就在我身边！

在这样纠结的情绪中，我陷于某种昏迷之中，脑子里唰唰地回忆着每天上班下班遇到的每个人、每件事，我觉得自己已经变成一只惊弓之鸟，旋转、旋转、旋转，每样东西，大到汽车轮胎、办公椅，小到钢笔、玻璃珠，甚至人的眼球，什么都是可以旋转的。

我从未像现在这般渴求温暖，渴求安全感，于是在脑海中把自己置于童年，我无比怀念小时候安宁幸福的家庭生活，回忆着自己穿漂亮的小裙子在阳光明媚的公园里，父亲笑呵呵地从背后抱住我让我在空中旋转，我看着自己的小裙子在微风中划着美丽的弧线，笑得那么开心，那时候，我多想，就这么转啊转啊，永远也不要停下。

突然，抱住我的双手好像用力起来，我惊愕地感觉到自己的腿在变长，自己在长大，我变成了现在的自己，背后搂住我的人压根没有脸，他用一双黑漆漆的爪子抓住我，让我身体在空中绕圈，我的肩膀被他抓出了一道道血痕；他绕着我来到窗边，窗户大开，在18楼的办公室里，我的腿一次次地被甩出窗外，我惊恐地呼喊着，放下我，求求你，放下我……

当我腾地醒过来时，发现自己已经泪流满面，全身哆嗦。

导播姑娘双手摇着我的肩膀，让我渐渐回归现实。

“呼……对不起……”我长吁了一口气，双手捂着脸对她说。

“做噩梦了？”她关切地问。

我点点头：“几点了？”

“5点10分。”

“啊？发生过什么事吗？”我紧张地问。

“没有，什么都没发生。”导播姑娘轻轻搂了一下我的肩膀说，“我不回家了，白天跟我一起去做个按摩吧，我们需要放松放松。”

按摩？

我猛地想起了那个我们最近经常去的按摩店，它不是一般的美容院或者健身会所，而是开在一个老的居民楼里，靠口碑相传生意很红火。

店老板，曾经跟我说过一句话：每个人的身体都有一根发条，有些人的松了，我就帮他紧紧，有些人的太紧，我就帮他松松。

你们有多少人还记得小时候玩过绿色铁皮小青蛙？把它肚子上的发条拧上几圈，松手，它就会嗒嗒嗒地蹦个不停。前几天，我的邮箱里曾经收到过一个视频，就是这样的一只铁皮小青蛙，它的腿瘸了一条，被拧上发条之后只能蹦着原地转圈，在圆圈的中央，放着一个小人偶，身上贴着两个字：

晓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