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2-3-30 9:49:00

【第四章?第九节】

看着娅姑娘站在嘘竹的头顶，看着嘘竹一动不动低垂的头颅，绿袍千欢突然“啊”了一声。

“啊，这么久了，鱼片现在到了哪里？”她喃喃自语地说道。

是啊，鱼片现在到了哪里？

还记得吗？十几天前，无欢堡千味殿中，千欢深情地对鱼片大人说：“绿袍大人，孤今日有求于你，要向你借一样东西，你可否答应？”

“女王陛下，鱼片情愿一死！”鱼片双膝着地，叩头谢恩。

“呵呵，孤是要你的身体你的心。鱼片大人，三年了，你时时刻刻按照孤的要求，模仿、练习，从声音语调到姿态步伐，刻意将自己变成另一个人；现在的你已经模仿得惟妙惟肖毫无二致，足够了，从今天起，我要将你秘密地送出无欢堡，你要北上，去洛阳，想方设法混到妖孽武媚娘的身边。

“鱼片大人，你有一手可以征服任何人的厨艺，这是孤选择你的唯一原因。我们都没法轻易取得陌生人的好感、信任，唯有你轻而易举地靠几个小菜就能做到，这是上天赐予你的天赋。

“所以，孤竭力帮你驱赶走你性格中柔软脆弱的一面，竭力让你张扬跋扈，一个人在妖孽武媚娘的身边，很难很难，可是孤相信，你可以轻而易举地蒙骗过所有人，因为在他们怀疑你之前，你就会俘虏他们所有的胃所有的身体，不是吗？”

千欢说着，一只玉手触碰了鱼片大人的脸颊，轻轻地抚摸了一把，只一下，她就重重地栽倒在地。

然后，千欢命人抬来一个滚烫的火炉，火炉里堆满了烧红的木炭；她将一些淡黄色的乳膏均匀地涂抹在鱼片大人的脸上，接着拿出个满是绿锈的图案怪异的青铜面具，用铁夹子夹住面具的两侧，放在木炭火堆上反复地灼烧，直到整个面具烧得通红。

千欢长吁了一口气，将通红的面具小心翼翼地扣在鱼片大人的脸上，一股烧焦的肉糊香气夹杂着滋滋啦啦的皮肉被烫的声音很快充满了整个千味殿；在面具安好之后，千欢又用准备好的冰水一层一层地洒在通红的面具上，直到面具冰冷下来，重新变回绿锈的颜色。

千欢轻轻敲打了一下鱼片脸上的面具，又用手到处摸了摸面具的边缘，确认面具已经结结实实地粘在鱼片脸上，她终于皱了眉头，湿润了眼眶，鼻翼也揪了起来。

“鱼片，原谅孤。几个月来，你戴上面具与摘下面具，总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人，孤只需要张扬跋扈的你，不需要软弱的窝囊废。”千欢仰起头，将眼泪硬硬地憋了回去，“不要埋怨孤毁了你的脸，几个月之后，你或许就会知道自己是多么幸运，毁了脸破了相，至少还活着，那时候，孤说不定已经死了。”

说罢，千欢轻声吩咐着，几个灰袍奴仆走过来，将鱼片大人装进事先准备好的棺材之中，抬上马车，在夜幕的掩盖之下，鱼片大人的身体被安然运出了无欢堡，一路向北。

等到进入大唐地界的边缘，驾车的车夫会让她苏醒，棺材里还有千欢特意准备的中原女人穿着的衣物、佩戴的饰品，鱼片大人将换掉所有的衣服，换掉所有的腔调，彻底变成一个神奇的中原女子；因为被烙了面具，她的面皮会在很长一段时间无比疼痛，千欢希望，这疼痛感能时时刻刻提醒她，她是谁，她在干什么。

等到了洛阳，鱼片将会直接去老字号饭庄飘香斋，找到那里的老板，凄惨地讲述：她是如何失魂落魄，又是如何在生死之间遇上一个好心的厨子，一起生活多年，又是如何遭歹人残害武艺尽失，丢失了精致的脸，只剩下一手厨艺，她只想隐居在后厨，安稳地养老等死。

飘香斋的老板是出了名的软心肠，也是洛阳最出名的好吃之徒，他总会被这张奇异的绿色面具所打动，让鱼片去后厨一试身手，只要菜一下锅，所有人就将被鱼片大人所俘虏；一传十十传百，很快，她就会被献到妖孽武媚娘的身边；鱼片，你要静静地在那里等着，等待着女王的下一个命令……

鱼片，你现在到了哪里？

绿袍千欢愣在无欢堡的城墙之上，看着嘘竹的尸体，喃喃地说：“鱼片，你知不知道，死亡已经开始了。”

2012-3-30 9:49:00

【第五章?第一节】

当嘘竹战死在无欢堡外的时候，摩迦里耶密林中的战斗也正在继续。

平果儿一声尖锐的鸣叫，上百只长满金色羽毛的小鸟直扑向褐袍莫大人；莫大人大呵一声“大香香大臭臭，看你们的了”，美丑两个女仆齐声应答着，丑仆人一个鱼跃翻腾到空中的同时，美仆人在地上唰的转了一圈，捡起几十颗小石子。

平果儿干净完美的脸颊毫无表情地看着小鸟们像离弦的羽箭飞射过去，却被丑仆人一只只抓住，每抓住一只，就直接塞进嘴里，咔嚓一下咬掉脑袋，抛向脑后；邋遢臃肿的莫大人将无头小鸟一只只接住，放在嘴边用力一吸，将一股温热的鲜血吸入喉中，边吸边大喊“痛快！痛快！”

金色小鸟们顿时惊慌，在空中乱作一团，美仆人一甩手腕，一片石子飞出去，个个正中小鸟的头颅，小鸟连哀鸣都发不出，就直直坠地。

平果儿终于心痛得皱了眉头。

同样忧虑的，还有一直在无欢堡祈天殿里盘坐的大祭司偌盻。刚刚，她已经捕捉到嘘竹拼命点燃自己生命最后气息的悲壮，她已经被这种悲壮折磨得悲伤不止，现在娅姑娘的气焰刚刚落下，平果儿又在冥冥中焦急地呼唤着她：“偌盻，解开我身上的封印！解开我身上的封印！”

偌盻盘坐在大殿的中央，周身的水汽快速跳跃着，挣扎着，她闭着双眸，但双眉止不住地来回抖动，晶莹的泪珠就挂在眼角。

她感受着平果儿的苦求，感受着圣地摩迦里耶的叹息，莫大人正一点一点玷污着这片圣地密林，毫不在乎任何惩罚。

美丑两个女仆已经杀光了所有的小鸟，平果儿正要施法，看到那两个女子穷凶极恶的表情，他突然放弃了一切战斗的欲望，从树上一跃而下，漂亮的羽毛在空中伸展了一瞬，又轻轻地合拢。

美丑两个女仆一跃到平果儿的身边，瞪起了色迷迷的双眼。

“嘿嘿。”丑仆人舔着嘴边残留的金色羽毛，朝地上的鲜花吐了几口口水。

“看看你那没出息的德行。”美仆人娇滴滴的声音让人骨头麻酥酥的，“我可对活人没兴趣，你赶紧榨干他的精气，我就喜欢吃刚刚死掉的美男子，好馋啊。”

“嘿嘿，嘿嘿，”丑仆人两眼放着光，双手不停地搓着，“大美妞，你说他是鸟还是人？他要是鸟的话，还会不会有小鸡鸡？”

平果儿闭了双眼，冷冰冰的面孔没有一丝恐惧，他狠狠地咬着牙，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动。

“偌盻，偌盻……”平果儿急切地在心底呼唤着。

“平果儿，平果儿……”偌盻同样闭着眼，热烈地回应着，“你为何要放弃抵抗？”

“再多的抵抗也是徒劳。”平果儿继续呼唤着，“解开我身上的封印吧！”

“平果儿，我不能……”偌盻悲恸地感触着，感触着他们的心灵交织在一起，纠结在一起，扭曲在一起。

“偌盻，我是爱着你的。”平果儿的气息激烈地颤抖着。

偌盻的脑海中腾地出现一个画面，画面中，平果儿含情脉脉地将自己揽在怀中，轻声在自己耳边说着“我爱你”，想到这个画面，偌盻的眼泪簌簌地滚落了下来：“我知道我知道，”紧接着，偌盻深深地哭出了声音，“可是，平果儿，我不能解开你的封印！我不能让你毁了摩迦里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