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2-3-27 10:04:00

【第四章?第七节】

太师傅——

无肤女盯着眼前这个全身干瘦的老头，思路突然回到了许多年前。

究竟有多少年？她也不知道。

不是忘了，是压根不想记起。

这些年，受过多少罪？忍了多少辱？以年来衡量么？以痛来衡量么？太渺小，太渺小。

无肤女感到有点恍惚，这么多年来，她的大脑第一次真真正正地回到过去，回到小时候；之前，她虽然每天都沉浸在过去，但总是以幻想的形式——当偌大的家院被人点燃，当杀戮的屠刀到处举起，当血光四溅哀鸿满地，弱小无比的她突然一下子长大，变成现在的模样，她狠狠地杀向那些人，一个一个揪掉他们的头颅，放在地上狠狠地踩，踩到粉碎——她常常独自站在角落里，眼睛什么都不看，头脑完全沉浸在报仇的杀戮中，一站就是很长时间，站到腿腰完全麻木，站到脑海中每一个仇人都变成粉末。

但是这一次，她仿佛幻化成许多年前那个弱小的自己，那时候，她还很漂亮，还有名字叫石姬。她躲在地窖里瑟瑟发抖，她颤颤巍巍地一个人走出来，眼前到处是炭一般的黑色，黑色的木头，黑色的石头，黑色的尸体……

无肤女想起自己被一个穿绿袍的女人带走，七绕八绕地又走进一座宅院，里面有很多个女孩，有些高大有些矮小，她是最小最不起眼的一个。然后她她被领到地下的密室，里面空荡荡地只有一张木床，木床上端坐着一个老头，一个穿着宽大麻色丝袍、头发胡子发白、但面色无比红润的老头，穿绿袍的女人对她说：“快叫太师傅……”

她没有开口，她甚至忘记了第一眼那个老头究竟是什么样子，那时候，她的脑子里不停回荡着那些仇人的面孔，一遍遍轮回，一遍遍慢放，她怕忘记了，怕忘记了任何一个。

然后，她再也没机会进过那间密室，再也没机会见那个叫太师傅的老头，因为只有最厉害的女孩才有资格进去。她不是，那些女孩欺辱她，践踏她，因为她不声不响木木讷讷，因为她总是站在角落里一动不动地幻想杀戮，因为她是个什么都学不会的笨蛋，因为大人们纵容、挑拨甚至盼望孩子们互相欺辱。

只有一个女孩不欺负她，那个女孩叫做千欢，千欢很特别，既不欺负别人，也没人敢欺负她；小无就经常躲在千欢的身后，一个个记住那些姑娘的面孔，一遍遍地记住，她们都该死。

可是有一天，她被带进密室里，木床上坐着太师傅，旁边还站着个女孩——那个叫千欢的女孩。

太师傅说：“千欢，你打她我看看。”

千欢扭捏着，不愿动手。

“千欢，选一样，或者几样，我想看看你的残忍。”太师傅叫人在床边摆下了锥子、皮鞭、藤条、木板，这老头慈祥地看着无肤女，又看着千欢，慢腾腾地说，“你要永远太师傅告诉你的话，完成一件大事，是什么都可以牺牲的。”

千欢，你好听话。

千欢，你好用力。

千欢，我会还回来的……

2012-3-27 10:04:00

无肤女想到这里，身体不禁有些抖动，她胸中的怒火腾腾地点燃，无法压抑，无法遏制，就像这滚滚潮水般的思绪。

太师傅，呵呵，太师傅。

无肤女的心中冷笑着，看着面前这个面色煞白的老头，她对他的唯一印象，就是当初千欢用藤条狠狠抽打自己时，老头那始终微笑的脸。

“石姬。”一直盘坐不动的太师傅，突然开了口，他声音同样沙哑，说话的底气非常微弱，太师傅淡淡地笑了笑，“呵呵。”

黑布人听到太师傅开口，有些很不自在。他佝偻着身子，斜在无肤女的旁边，刻意压低声音又有些催促地说：“石姬，快带我们出去吧，趁着太师傅还活着；等到这老家伙死了，外面那些黑骑士可就不会听我的话了。”

无肤女丝毫不在乎黑布人的话，她只是盯住太师傅；这老头缓缓地抬起一只手，冲她做了一个“过来”的手势；无肤女一步一步地走过去，一直走到太师傅的眼前；黑布人紧紧跟在旁边，紧张地伸着头看着，嘴巴发出“啊啊”的低吟。

太师傅微笑着，笑容诡异得跟很多年前一模一样，他缓缓开口道：“你的眼神依然没有变，杀气，呵呵，我知道你是来干什么的。”

“石姬，石姬，”黑布人看着这俩人的神态，突然意识到自己犯了大错，自己居然天真地以为这个女人是来救自己的，他的嘴巴立马不听使唤，哆哆嗦嗦地说不出一句整话。

无肤女咬着牙，凶狠地伸出手，一把捏住黑布人的喉头，只咔嚓一下，这个家伙就瘫软成一团，脑袋咕噜噜地掉在地上。

太师傅看着，轻轻吐出几个字：“杀了我。”

无肤女的耳边，突然响起千欢的那句话：“杀了落花深渊里的所有人。”

“千欢，”无肤女心中暗暗地想，“这么多年，我在你的身边，只在考虑一件事，怎样的杀戮才能让你最痛苦，怎样的杀戮才能让我最痛快，你让我来杀所有人，我猜，这里一定有你最不想见到的人，对不对？”

想到这里，无肤女蹲下身子，扯下黑布人身上的所有布条，只剩下一具光秃秃的煞白干瘪的尸体；无肤女将黑布密密实实地缠在太师傅的身上，一把抗在肩上；太师傅咳了几声，轻轻地呻吟着。

无肤女冷冷地说：“再活几天吧，我会让你跟千欢死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