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2-3-7 9:31:00

【第一章?第十节】

女王高高地抬起手臂，黑色乌鸦用力甩甩头，将那颗鲜红的心脏扔到空中，呼扇了一下翅膀，稳稳落在女王的玉手之上；依然热乎的心脏在空中忽悠转了两圈，噗通掉在黑袍嘘竹大人的脚边，喷溅出的血滴落在她赤裸的脚上，嘘竹大人的黑色长发顿时轻抖起来。

千欢脱口而出一个字：“赏！”

“万万不可！女王陛下，此鸟祸国殃民，当斩！”白袍米墨大人立刻奏道。

“这是何道理？”

“无欢堡内除非女王陛下号令，否则不得动武不得见血，这是历来的规矩……”米墨大人滔滔不绝。

“圣旨归圣旨，没错，但凡事总有个例外……”鱼片大人赶紧替黑鸟开脱。

“女王陛下，自从此鸟于女王登基之前孵化出世，无欢堡战事不断，虽无灭国之忧，终难改动乱之态，”紫袍偌盻大人显然站在米墨大人的一边，“此鸟绝非吉祥之物！”

“真是欲究之罪何患无辞。”千欢不禁摆手道，“你们不是不知这黑鸟多么合孤心意，你们也不是第一次欲逼孤痛下杀手，孤……”

“女王陛下！”米墨大人跪叩道。

“孤……”

“女王陛下！”偌盻大人跪叩道。

“难道你们非逼孤杀一只黑鸟？”女王悲怆地感叹。

“咕……咕……咕……”黑色乌鸦像明白什么似的，突然拍着翅膀叫道。

“大胆黑鸟，‘孤’字乃是女王陛下亲用，你这般鹦鹉学舌，还有何等王法！”米墨大人怒呵道。

那鸟一听此言，再次展翅，猛地朝殿下飞去，锋利的大嘴直指米墨大人眉心；米墨大人单手刷的伸向后背，一把抓住一支巨狼骨矛，只等大鸟靠近就一矛击毙。

“罢了罢了！”女王高举单手，那黑鸟在半空中急急地停住，犹疑了两圈，又飞回去，停在女王的手臂之上，女王伸出另一只手，轻轻地爱抚着这黑鸟的头与脖颈，它黑漆漆的，没有一根杂毛。

女王的手指爱抚着，痛惜着，猛地一用力，将黑鸟的脖颈直直掰断，那鸟怒号一声，脖颈处飞溅出一滩滚烫的鲜血，只射向千欢的面颊，大鸟双爪顿时再无抓力，一头栽倒在地。

“黑鸟，黑鸟，惟你懂孤之心，宁可玉碎，不愿苟活，孤定厚葬你。”女王的面孔、龙袍上沾满浓稠的鲜血，煞是狰狞，她冷冷地注视前方，“你们这些庸臣，一个狗国来使无礼无法，出言不逊，你们竟卑躬屈膝，还假仁假义为国为民，难不成，只有你们为国为民，孤就昏庸无道？”

众人皆沉默。

“米墨大人，”女王千欢大怒，重重一拍龙案，“你口口声声黑鸟大殿之上动用暴力有刺王杀驾之嫌，可你刚刚手握巨狼骨矛又是何意？”

“臣……”米墨大人来不及反应。

“孤念当年你护驾有功，特准你带兵刃上朝，你今日居然以狼子野心辜负孤的一片好意，”千欢咄咄逼人丝毫不给还嘴的机会，“来人呐，卸掉米墨大人所有兵刃，就地重责一百军棍，孤要看着，一棍一棍地看着！”

2012-3-7 9:32:00

四名伺候官听令上殿，就地卸去米墨大人背后的五支巨狼骨矛，米墨大人一直长跪不起，涨红了脸，嘴唇几度蠕动，却没有吐出一个字。

伺候官就地将米墨大人摁倒，撩起乳白色的长袍，偌盻大人赶忙求饶。

“给孤打！狠狠地打！”千欢怒吼道。

四个伺候官闭上眼睛，一棍一棍隔着雪白的衬裤，狠狠砸在米墨大人的屁股上，每一棍都发出砰砰的闷响，几棍下去已然溅出血花。

“蓝迦大人，你快快相救，快快相救啊……”紫袍偌盻大人痛哭着，周身的水汽四散开去，无欢堡外一直笼罩着的虎视眈眈的黄沙风暴呼啸着冲过澜沧江，直扑无欢堡的黑色城墙。

蓝迦今天从上殿之后就始终沉默，一个字都不曾吐出，小狗白狸躲藏在她的腿间，瑟瑟发抖。

“呵。”

伺候官的军棍沾染着鲜血在空中飞舞，不断洒在离米墨大人最近的黑袍嘘竹大人的身上、脸上，浓重的血腥加上刚才滚落在她脚边的那颗心脏不断刺激着这个沉默多日的女子的神经，她的长发越来越剧烈地起伏，她的双眸越来越慌乱，露出复杂而纠结的光芒，终于，她忍不住轻叹一声。

“嘘竹大人！”千欢立刻再次暴怒，“你这轻蔑一声是何用意？”

“嘘竹，不……啊……啊……不……不要……”米墨大人呻吟着，咬着牙劝慰。

“嘘竹大人，你已经在孤的大殿之上沉默了数月，”女王千欢字字要命、句句诛心，“堂堂黑袍大人，一身武艺绝学，无欢堡被妖孽吐蕃大军进攻重镇屡失，你嘘竹大人不发一言不叹一声漠不关心无动于衷，今日你竟然轻蔑开腔，明明白白对孤居心叵测，你当年宣誓对孤效忠终生不惜生命的言语是愚弄孤么？”

“女王陛下，你知道我在干什么，你知道我怎么了……”嘘竹硬硬地回应道，她的长发已经完全起舞，在空中凌乱地飘摆，她的眸子已变得冷酷无情，找不到一丝柔情温暖，她的声音已经硬如男子，找不到一丝女人的气息。

“孤不知道，孤当年最宠爱你，孤一直最善待你，孤觉得纵容你太久，把你惯坏了……”

“那你要我怎样？”

“出无欢堡，提吐蕃妖孽娅姑娘的头颅来表衷肠！”千欢字字干脆歹毒。

黑袍嘘竹大人什么都没回应，转身朝殿外走去。

“不要啊，嘘竹大人！”紫袍偌盻大人哭求道，“女王陛下，请让臣代替嘘竹大人前往，请让臣代替嘘竹大人前往！”

“偌盻大人，你哭得好伤悲啊！孤看不懂你，看不懂你，着实地看不懂你。”在军棍闷响与米墨大人呻吟声的伴奏中，女王千欢的矛头突然对准偌盻，“敌军日渐迫近，你与米墨大人屡屡上奏要孤派兵击敌，但鱼片大人几次奏表要孤去砍伐圣地摩迦里耶的巨树建造投石车、圆木锤，你却死死阻拦；孤念你心肠柔软舍不得一草一木一花一蔓没有强求，今日你却苦苦相逼孤处死最心爱的黑鸟；嘘竹大人连续数日不闻朝政漠视无欢堡安危，已是大逆不道，你居然宁愿代替她出城杀生，破你堂堂大祭司从未破过的清规戒律；你明知千味殿外跪着数百灰袍、缎甲、绸甲官员，却为了一两个犯戒违旨的罪臣放弃施法，置上百人于黄沙风暴之中，偌盻大人，孤看不懂你，孤怎么还敢将无欢堡的圣地摩迦里耶交给你看管？”

说到这里，米墨大人的军棍已经打完，她的下半身模糊不堪，奄奄一息地呻吟。

“拖下去。”女王千欢一摆手。

四个伺候官听令执行，拖着米墨大人的双腿一路退下，在千味殿上留下一道长长的血迹。

千欢再不多言，起身离开。

偌盻摸掉眼角的泪水，大步走出殿外，唤来狼虎蟒兽，骑着飞奔出了无欢堡。

2012-3-7 9:32:00

【第二章?第一节】

嘘竹赤裸着双脚，从千味殿急速回到自己的嘘竹园。

无欢堡到处弥漫着黄沙，嘘竹园内的花草在风中飘摆残喘。

嘘竹的长发凌乱飘舞着，每一脚都在嘘竹园内踏出一个深深的脚印，踩死成片素淡的花草，踩出泥泞污浊的黑沙。

黑龟小麦惊愕地感觉气场不对，急忙从温泉中的小岛上潜入水中游上岸边朝嘘竹爬来，可是，嘘竹的双眼已经发红，她笔直地朝前踏去，一脚重重地踩在黑龟小麦的背壳之上，登时壳爆肉溅，小麦毫无挣扎地铺在泥泞中，血流一地。

断裂的龟壳划破了嘘竹的脚，血渍涌出来，与她身上原本就沾染的血渍掺杂在一起，越发荤腥不堪。

嘘竹一路踏进嘘竹园角落的茅草小宅，身后留下一片狼藉，她拿出尘封已久的黑色长靴，也不清理脚上的污垢，直接套入，然后用手指猛地擦拭长靴上镶嵌的被污垢弄暗的亮金展翼凤凰；没几下，手指便被划破，鲜血涌出，沾染在那亮金之上，竟然洗涤掉所有灰尘；嘘竹的手指滚烫，让鲜血瞬间蒸腾，亮金凤凰发出熠熠夺目的光芒。

嘘竹揪掉在发丝上一直缠着的嫩藤花环，用黑色长袍后面的兜帽将乱舞的发丝全部套笼，深深地盖过眉心，盖过鼻翼，然后，转身大步流星地走出无欢堡。

澜沧江边，滚滚黄沙间，一袭黑缎头戴奇异斗笠的鬼女左左惶恐地看着嘘竹大人走来，赶紧在渡船上施礼：“主人。”

嘘竹也不说话，直接踏上渡船，兜帽将她的五官遮住大半，鬼女左左看不到她任何表情。

左左当然不是傻子，她刚刚将哭泣的偌盻大人与狼虎蟒兽摆渡到江对岸，现在又轮到自己的主人，无欢堡究竟发生怎样的变故？左左猜不透。

渡船疾行，很快就到了江的对岸。

嘘竹径直下船。

左左在身后疾呼：“主人！”

可惜，她也只能呼唤，鬼女左左的双脚被死死固定进渡船之中，她日夜生在船上长在船上，也只能有朝一日死在船上。

“勿动！死守！”嘘竹大人终于开口，头也不回地前行。

鬼女左左在她身后猛然发觉，自从嘘竹大人踏上大地的那一刻起，黄沙风暴慢慢地减弱，看来很快就将停息了。

她当然听不到，有个妩媚娇滴声音早已按捺不住：“嘘竹，你来啦……你来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