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手。龙睿心里一颤,“他的手,是不是被……”
“我也不知道,他的胳膊是断的,而且能清晰的看到伤口,那个一团糟啊,伤口上一团糟,能看到碎掉的骨头,还有炸开的肉,那皮有一节还吊着,就跟……我说了你可别怕啊。”
但是龙睿已经知道他要说什么了。
“就跟被什么东西硬生生地给扯下来一样。”司机说,“我小时候,可看过被狗咬的人,比那个还可怕,可怕很多倍。”
“他有没有流血。”
“没有,那伤口上好像血已经干了,是青紫色的,就跟菜市场里的冻肉一样。”
菜市场里的冻肉?是血流干了吧?突然间,龙睿想到了一个问题:“那你有没有注意到那第四个人,就是那个女的?”
“我看不清楚。”
“那你怎么知道,她是个女的?”
“她的头发好长,”司机笔划着,“长的要把脸一直遮住。我当时想,妈呀,今天晚上肯定是他妈的中邪了,不……是撞鬼了。我跑路这么多年什么样的乘客没载过,那四个人完全不一样。”
龙睿并没有怀疑,唯一奇怪的是,那四个不知是人是鬼的东西,为何会在深夜出现在云山呢?
“后面还有更恐怖的事情,”司机回忆着,声音开始颤抖,“当时幸亏我长了个心眼,要不现在估计你就得跟我的头颅说话了。”
“你的头颅?”
“是的呀,”那司机满脸都是惊惧的神情,“不好意思大晚上跟你们说这些事,我这人平常都咋爱说话的,这次实在是被吓坏了。”
“究竟发生了什么?”龙睿忍不住打断他。
“我跟你说,幸亏我长了个心眼,就是前面那个一直在笑的男孩子,我突然发现啊,他手里拿着个东西。”
“什么东西?”
“一把斧头,他手里抓着一把很锋利的斧头。”
一把斧头?龙睿一下子怔住了。
“我当时就想,妈呀我这条小命估计保不住了,可当时那种情况下也不能慌啊,所以我想了个办法,”司机说道,“我骗他们说,我小便急了,想停下来解个手。”
你能瞒得过它们的眼睛吗?龙睿心中暗想。
“幸好当时车子已经快开到市区了,都能看到远处的灯了。我下了车,就想着打电话报警,可是妈的……这混账手机突然没了信号。”
“那你怎么办呢?”
“还能怎么办呢,只能硬着头皮乖乖地回去,你说这可巧,”司机露出一副惊魂未定的样子,“后座上竟然没的人了,一个人都没有了,他们四个不在了。”
“他们……下车了?”
“我也不知道,反正我当时想,趁他们不在赶紧跑啊,我开车就跑了,一直冲进市区。”司机绘声绘色地说,“不过昨天晚上我根本就不敢回头,因为我的脖子老是一阵阵地发凉,我有一种感觉,好像那四个人根本都没走,他们一直就在车上,我只要一回头就会看见……”
不知过了多久,出租车终于在一个地方停下了。“到了到了,你们赶快下吧,我得早点回去了,今晚路上可别遇着那些人了,这一次说什么我也不载客了。”
龙睿正要下车,脸上突然露出惊异的神情:“不对啊,司机师傅你带错了吧。”
“怎么带错了,这地方就是有些邪门啊。”
何止邪门?龙睿望着那些黑压压的低矮建筑,还有远处高耸的烟囱,像一个不安的惊叹号浮现在半空中,又像一个巨硕的墓碑插在半山腰。
这个地方他虽没怎么来过,但却足以印象深刻:“可是,这里……这里是殡仪馆呀。”
“是殡仪馆呀,”司机笑了,“你们不是要到殡仪馆吗?”
等等,你刚才说?刹那间,龙睿的心被一阵强烈的不安攫住了,“什么你们,还有谁?”
司机满脸不解的神情,好像在看一个精神病人。接着,他回过头,对着后座嚷道:“老大爷,地方到了。”
老大爷?这声音像霹雳一样在心中炸响了:“什么老大爷?”
“你不是和这位老大爷一起上车的吗?”
刹那间,一道凄厉的闪电划过天际,把整个世界变成一片惨白。接下来触目惊心的一幕曾一次又一次出现在他的噩梦中:
已经僵硬干枯的身躯,一只手悬在半空中,手指扭曲在一起,弯成一个钩爪状。黄纸缓缓落下,露出一张老人的脸,一张毫无生气的萎缩的脸,泛着死人才有的青灰色的光。
然后,这张脸竟缓缓睁开眼睛。不,根本没有眼睛,里面是深褐色的血洞……
在龙睿几乎要惊声惨叫的瞬间,一个声音在耳边响起:“小伙儿,别睡了,地方到了。”
龙睿打了个激灵,浑身冰冷,他喘着粗气,心脏依然狂跳不止。
“做噩梦了?”司机关切地问着,“都怪我不好,跟你说那些怪事,你可别想太多,这荒郊野岭的,真能把人给吓出病来。”
龙睿揉了揉太阳穴,眼睛里一阵阵地迷糊。交了钱,下车,走的时候司机突然在后头说:“对了小伙子,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怎么了?”他回过头,心还在那个噩梦中。
司机忧心忡忡地看着他的脸,像在看一具极将死去的躯体:“你气色不大好,一上车我就感觉到了。”
“这段时间休息不大好。”龙睿伸了个懒腰,他已经连续两个晚上没合眼了,今天回去一定要好好睡一觉。
“不是,不只是没休息好的问题,”司机仔细端详着他的脸,“说句不好听的话,你这叫印堂发黑。”
印堂发黑?龙睿自嘲地笑了。若是在前两天早就到宾馆,可今天真是够邪门的,此时已是深夜,雨刚刚停,天空中不时划过道道闪亮,把黑色的夜空撕得粉碎。
糟糕,他突然想起来了,老潘叫他早点回去,说他有了惊人发现。人倒霉的时候真是喝凉水也会塞牙缝,一路上种种不顺,竟然拖得这么晚才回来,还怪事连连,真是说有多就有多邪门。一时间,一个可怕的念头涌上心头——
就好像……有一种力量不想让他回来一样。
走进云山宾馆,静静地,前台竟没有人。
他拖着步子走到房间口的时候,只感到浑身上去的疲倦。龙睿掏出房卡,他即将碰到房门的时候,手指向触电般的弹了回去。
那门是冰冷的,并且缓缓打开。
门根本没有锁住,龙睿颤抖着双手推开门,下一秒钟,他被一股浓重的血腥味淹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