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细雨咖啡厅吧。”小青想着，只有这个地方能让她感觉温暖些。

“好，那就这么说。”

“不行，”小青生怕他挂掉，“你得来接我。”

龙睿眉毛舒展开来，忍不住笑了：“为什么，我不认识你那里。”

“我不管，”小青又恢复了当年的任性和刁蛮，“我把地址告诉你，无论如何你必须来接我，现在、立刻、马上！”

挂完电话，她长长地吐了一口气，想想觉得自己好笑。小青，你瞧你这人就这一点出息，你这样又算得了什么呢，你和他不是已经结束了吗？

夜深了，窗外竟是许许风声，楼下不远处茂密的林子里，隐约传来一阵阵海涛一般的沙沙声，那是叶子的呓语。潜移默化间，小青有一种直觉，今年的冬天会提前到来，而且会格外地寒冷。

你快点来吧……

9月29日 21:15

“你，不想解释一下吗？”两个人沉默了很久，小青菜打开了话匣子。

“解释什么？”龙睿边说着，边把一杯热腾腾的蜂蜜果茶放到她的眼前，斟满。

“你上次没说完的呀，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

“我上次……没说完？”龙睿想了想，也许这时候该对这丫头装装糊涂，“我不记得上次有什么没说完了。”

“好，我换一个问题问你。”小青品了口热潮，哎呀烫死了，她吐了先舌头，把冰冷的手指放在茶杯壁上。“这么多年你都没变啊，每次喝茶都那么猴急。”龙睿忍俊不禁。

“人家渴嘛！”小青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不过此时此刻她也觉得这一切似曾相识。她回想着，仿佛须臾之间时光倒流，若干年前，在他们还上大学的时候，在他们还在一起的时候，她和他就在这里，一切都是熟悉的，每一个细节、每一个气味都是熟悉的，就在这个地方，她总是急匆匆地去尝热茶，然后烫得直咧嘴，而他就坐在对面，眼睛里满是温暖的温柔。

这一切已经恍若隔世，如果时间永远定格在那一刻，就好了。

“喂，你，究竟想问什么？”龙睿的声音把她拉回了现实，“小青童鞋表发呆嘛。”

“讨厌，我没发呆啊，人家想事情不行啊。”小青毫不犹豫地否定，脸却涨得通红。“嗯，我还是想问你这个问题，”小青幽幽地说，“这个世界上究竟有没有鬼？”

“怎么还是这个问题？”

“上次你回避了！”小青嘟哝着小嘴，眼睛里却是可怜巴巴的光。

龙睿定定地看着她，过了许久才说：“你觉得呢？经历了这么多天这么多事情。”

“是的，这些天的事情都很不寻常，”小青脸上的笑意微微收敛，“但我想请你亲口给我解释一下，这世界上到底有没有鬼。你上次说过，你属于一个组织，你们能看见常人看不见的东西，对不对？”

“对，”龙睿肯定地答道，话锋一转，“但是我也可以肯定地告诉你，关于这个世界上有没有鬼，我不知道。”

“你不知道？你怎么可能不知道？”这死人都到什么时候还卖关子，小青暗想，今天非撬开你的嘴不可。

“不仅我不知道，我的组织也不知道。”龙睿冷冷地答道。

“那你说过的那些是什么，那些声音，那些图像，那些记忆的片段……”

“那些东西确实存在着，而且普通人根本感应不到，”龙睿接着放慢了语速，“但很负责任地告诉你，我们也不知道这些东西是不是通常意义上的鬼魂。这个世界上确实存在着种种不可知的超自然力量，没有人知道那些东西是什么，不仅你不知道，我们也不知道。”

“你们只是能感觉到，对不对？”这个答案令人很失望。

龙睿点了点头：“我来给你说一个故事吧。你有没有听说过这样的事情，有些人搬家住到新的房子里以后，天天晚上都做噩梦，他总是梦到血腥恐怖的杀人场景，一个又一个晚上，只要一入睡这些触目惊心的景象就浮现在眼前。”

“然后呢？”小青没听说过，在她以往的世界里没有这么多的阴霾和殷红。

“然后这个人就去报警了，他把丨警丨察找到家里来，结果你猜怎么着，丨警丨察在房子里一搜索，发现这里真的是罪案现场，这里以前真的发生过凶杀案，被害者已经被碎尸，分散埋藏在房子的各处。”

“你的意思是……”小青忍不住往一个方面想，“是被害者的鬼魂托梦给他？”

“托梦？这个说法很有意思，”龙睿摇了摇头，“我们更倾向于认为，这是因为潜意识。”

潜意识？

“潜意识，是藏在我们大脑深处的神秘力量。”龙睿一字一句地说，“平常我们思考和感知，用的都是显意识，其实显意识只不过人脑的冰山一角，谁都不知道在人类思维世界的深海之下，藏着怎样可怕的东西。

“所以那个人搬进新居的时候，这个房子里并不是真正‘干净’的，刚刚发生的凶案留下了很多的痕迹——只是这些痕迹太细微，用人正常的思维意识根本感觉不到。”龙睿接着说，“但是，正常的思维意识感觉不到，潜意识却能感觉到，这一切蛛丝马迹都逃不过潜意识的眼睛。”

潜意识的眼睛？小青忍不住搓了搓手，这些信息她过去从来没接触过，当龙睿谈起潜意识的能量时，他竟显得那般陌生，好像坐在对面的其实是另一个人。

他确实是另一个人，这么多年过去了，他变了。

“潜意识感觉到后，它要怎么告诉你呢？”龙睿伸出一只手指，在桌子上方转了转，“它会让你做噩梦，用梦境的形式警告你，这个地方是不‘干净’的，这个地方是危险的。”

这个地方是不干净的？小青捧起眼前的热茶，也不管是否还烫着，张口就喝。她整理了下思路：“所以，你是想告诉我，其实根本没有鬼魂，都是我们的潜意识在作祟，是不是？”

“不是这个意思，”龙睿否定道，“有没有鬼魂我依然不知道，我只是想告诉你，我们这群人的潜意识很强大，更重要的是——很活跃。我也不知道怎么解释，但是从某种程度上说，我们的显意识是可以和潜意识对话的，所以我能感受到很多常人感受不到的东西。”

“比如不易察觉的微小细节，比如一个地方味道不对？”

“是的，还比如，”龙睿压低了声音，“人死瞬间发出的脑电波。”

“所以你能看见死者临死之前的记忆，对不对？”小青接着他的话说下去，这样一想一切都明白了，她曾经在书上看过，那些因为惨死的人、那些自戕的人，在死亡的瞬间脑电波会暴增，就像人们常常说的怨念吧。

龙睿喝了口水：“现在你明白了吧，像我这样的人，我们的人生根本不可能是正常的，在大多数人眼里这个世界是平淡无聊的，可我倒宁愿这个世界无聊一点。在我们的眼中，这个世界是完全不一样的，是你不可想象的。”

“那是一个什么样的世界？”小青忍不住问道。

“一片阳光下的黑夜。”龙睿用了这八个字，“我们每天醒来，都不知道自己将面对什么。”

“一片阳光下的黑夜。”龙睿用了这八个字，“我们每天醒来，都不知道自己将面对什么。”

“所以，你才选择离我而去，是不是？”不知怎么，这句话脱口而出，小青都不敢相信那冷静空洞的声音竟来自自己的喉咙。

“算是原因之一吧。”

“可如果我说，”小青终于忍不住了，压抑了许多年的感情喷薄而出，“我根本不在乎呢，我愿意和你一起面对，不论你遇到什么，我都不害怕，只要和你在一起就可以了，你想过吗，你怎么那么傻，我只要和你在一起就可以了……”

“可是，你根本不知道，将会面对的是什么。”龙睿毫不留情地打断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