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不记得？”刹那间，那张噩梦般的脸又呈现在小青眼前，眯缝的眼睛，利剑般的目光，冰冷、凶残，就像是深夜游走的饿狼忽然发现了猎物。刹那间，她突然觉得这表情、这目光似曾相识，是在哪里见过呢？
小青倒抽了一口凉气。“还好当时你把他忽悠了，当时我真的紧张得手心都出汗了。”
“如果真的忽悠了就好了，怕就怕在根本没有忽悠，”龙睿摇了摇头，“我怎么觉得，我们当时根本就没有骗过他的眼睛，他只是故意让我们以为自己成功了，真正上当的……是我们。”
“你想多了吧。不过我确实觉得他的眼神很吓人……”小青说到这，一下子说不下去，恐惧在瞬间扼住了喉咙，如潮的记忆喷涌而出。那目光，那表情，我确实见过。
（没关系啊……留下来……一起吃晚饭吧……）
是宋斌吗？对，就是那天傍晚，宋斌的声音阴阳怪气，不，那喉咙里发出的根本就不是他自己的声音，那是另一个声音。小青模糊地想起那一刻宋斌的脸——没有血色生气的脸，眼睛里悄悄流露出阴冷的光。
那阴冷的光也出现宋哲南的床上，那只小熊，眯缝的小眼睛一直狠狠地盯着她。
还有，还有一个地方，还在哪里我也见过？
“而且，你有没有觉得，”龙睿压低声音说，“他周围的气氛不大对。”
“什么不大对？”小青本能地应和着，她的头脑仍然在记忆深处的黑暗隧道中过山车。
“很难形容，或者说，他的味道不太对。”龙睿的声音有一点颤抖。他不想说下去了，我不能说那么多，也不该告诉她那么多，这些恐怖的事情应该远离她的世界……但是小青，我真的很担心你，真的……
就在这时，如同霹雳一般，小青突然想起来了，那个表情我确实见过。
龙睿低下头，一个概念在心中缓缓浮现。坟场，是的，坟场，刚才袁磊的身上，有一股坟场才会有的味道，他还“干净”吗？
“龙睿，我想跟你说一件事。”小青怯生生的声音响了起来，清澈的眼眸里满是恐惧，“其实今天我看到袁磊的表情，让我想起一个人，准确的说，是一个孩子。”
“一个孩子？”
小青重重地点了点头，她正要说下去，包里的手机突然响了，轻盈的铃声此时听来竟有了几分诡异阴森之感。“先接个电话。”小青边说边拿起手机，触动滑锁。
是一个焦急若狂的声音，是堂哥……王志新？
“小青，你在哪！”
手一震，手机几乎扔了出去：“在外面啊，怎么了？”
“现在说话方便吗？”
小青抬起头，快速地瞥了龙睿一眼：“你说吧。”
“小青，你得跟我说实话，”王志新几乎是用命令的语气，“你这两天究竟去了哪些地方？你调查这个案子，究竟调查到什么地步了？”
小青被他问得一激灵，要知道，自打长大以后，表哥可从来没有过这么严厉的声音和她说话。“我没去哪里啊，就和你们一起啊。”
“你可得老老实实跟我说实话。”表哥进一步强调，“因为这关系到……你的生命安危。”
“你可得老老实实跟我说实话。”表哥进一步强调，“因为这关系到……你的生命安危。”
我的生命安危，没那么夸张吧？“哥，你究竟要说什么啊。”
“那我问你，”王志新换了一个角度，“这段时间，你有没有去过精神病院，有没有去找过一个叫刘涛的男孩。”
刘涛？这个名字像炸雷一般在她心中响起了。是的，她刚刚想起的正是刘涛，那狰狞邪恶的表情，在刘涛的脸上也曾经出现过，在他伸手扼住她喉咙的瞬间。现在想来，他扼住她喉咙时的力气，那根本不像一个正常中学生所能有的。
（叶冰青，你就要大难临头了）
“我，去过……”
“护士长都和我说了，你也太冒失了，你告诉我，那个叫刘涛的究竟和你说了些什么？”
（那个世界天天在喊你的名字）
刹那间，小青只觉得天旋地转，那些记忆在瞬间被打散，想回忆，却突然发现什么也记不起来了。“哥，到底怎么了？”
“还能怎么样？”王志新说出了她早有预感、却最不愿听见的讯息，“他死了。”
挂完电话后，小青幽幽地说：“龙睿，帮个忙好吗？”
“当然，你说。”龙睿发现了她的变化，就在那一瞬间，叶冰青已经面如土灰。
能借我一个肩膀吗，一会儿就好。这样想着，说出的却是一个冰冷空洞的声音，连自己都不相信那是自己的声音：“龙睿，我们就在这里告别吧。”
“啊……”龙睿欲言又止，想了想还是补充道，“小青，发生了什么，你一个行吗？”
“当然行，我想一个人静一静。”小青惨然一笑，扭过脸来，不让身旁的人看见她眼角迅速的湿润和晶莹。
9月29日 18:20
刘涛的尸体是在当天下午被发现的，准确的说，是在他外出散步时。前些天，这个孩子刚有了些好转的迹象，睡觉也正常了，晚上也不发疯了，于是几个大夫判断这个孩子正在好转。
可是这一次，大夫们判断错了，刘涛刚刚被放了出去，就出大事了。
当天中午，医院里发现刘涛失踪了，医院里发动了所有的力量进行了全面的搜索，两个小时后，他残缺不全的尸体在后山的池子里浮了出来。
那片池子里养了很多的鲤鱼，尸体被发现时，鱼群正在疯抢他的尸体，姹紫嫣红、颜色各异的鱼鳍盖住了他支离破碎的肉体，浪花飞溅，池子里弥漫着一片红彤彤的风景。
这是整件事情最奇怪的地方，因为医院饲养的鲤鱼是不会攻击人的，但法医发现，这孩子死于身体多处破损导致的失血过多，准确地说，当鱼群开始撕咬他的肉体的时候，这个孩子还活着，成百上千张湿腻腻的嘴拥到他全身的各个角落——他分明是被鱼群活生生吃掉的。
而在刘涛的床位，医生们也找到了他留下的日记。直到这时人们才知道，这个孩子从入院那一天到此时的那一刻，没有睡过一个完整的觉，每天的入睡时间不超过四小时，看起来睡得香甜，其实都是在装睡。
王志新没有把刘涛死去的全貌告诉小青，他只告诉她，在这个孩子日记的结尾写着这样一句话：
“我不能睡，千万不能睡，它们会趁着我睡着，来把我抓走的。”
它们？小青不敢细想，可又忍不住想，它们究竟是什么？
（黑白无常会来索命的）
不，不可能。即便发生了这么多，小青也不愿意相信，这一切会是怪力乱神所为。明天我一定要抓住龙睿这个死人，把一切都问清楚，他究竟在搞什么鬼名堂。
“可是，这个世界上真的会有鬼吗？”小青独自念叨着，不知不觉已经走进小区，来到住所的楼下。她抬起头，月影微斜，远方依然是那座坟苼般的云山，恍惚间夜亮灯了，于是地平线上睁开了无数双眼睛。
这一只只眼睛，在诉说着什么呢？
边想着，边打开楼下的大铁门，冰凉的金属质感，门徐徐打开，沙哑拖曳的声音。鬼使神差地，一种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好像眼前打开的根本不是门，而是一个未知的死亡陷阱，不怀好意地张开大口，等着她自投罗网。
我在想些什么？小青皱着眉毛摇了摇头，这些天发生的事情太多了，她都有些神经衰弱了。她忍不住想哼一首大学时觉得超恶俗的歌，我不怕不怕啦，我神经有点大。
（你可得老老实实跟我说实话，因为这关系到你的生命安危）
走进楼道，感应灯没有亮。该死的物管，收钱时就没见少收，小青一边暗骂着，一边打开手机，但就在这时，心中莫可名状的异感更加强烈了——冥冥中她觉得周围潜伏着什么，自己压根儿就不是一个人……意识到这一点时，已经迟了。
手机灯亮，黑暗中分明悬浮着一张青绿色的脸。
手机灯亮，黑暗中分明悬浮着一张青绿色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