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着，画面中只剩下昏暗的墨绿色的夜空，阴云滚动，雷声隆隆，雨又开始下了……

在龙睿苏醒半小时后，第一张肖像被很快画了出来。这一次，他画得更加清楚，是一个女生。“这不是贞子吧？”小青说，“头发这么长，看着眉清目秀，怎么表情那么吓人啊？”

同时，龙睿还补充了一个重要线索：朱峰遇害的第一现场并不是后山，他首先去了中央湖，并且极有可能是在那里遇害、然后尸体被搬运到后山草地的。但是这样一来更多的问题出现了，目击者唐晓静所说的朱峰吞食自己又当如何解释，难道是她的幻觉吗？朱峰长得人高马大，身体这么沉，画中的弱女子如何拉得动，难道是集体作案？就算是拉得动，从中央湖到后山那么远的距离，中间要经过校园主干道，为何没有一个人看见呢，难道仅仅是因为下雨了？

不论如何，肖像画立即被发往全校各部门、院系，到第二天中午共出现三条反馈信息——也就是说，有三个女生和画中女孩长相相似，都是长发大眼，分别来自外语、数学和法学。“但是，根据已经掌握的情况，这三个女孩和朱峰、杨曼二人在生活中没有任何交集。”

怎么会没有交集呢？小青一下子懵了，据说，只要通过6个人你就可以认识任何人。

“这三个人都不是。”看了照片后，龙睿摇了摇头，那晚上看到的恐怖惨白的脸不是这样。

“只有一个办法了。”龙睿手指头悬在半空，最后明确地点在了一张照片上。

“你真的要见她吗？”王志新犹豫了，“我们已经和她沟通很久了，但她一直不肯说话。”

“这是唯一的办法。”

9月27日 10：15

“唐晓静，我知道你现在很悲伤很难过，你昨晚经历的一切是常人不可想象的，你现在什么都不想说，没关系，你可以什么都不说。”龙睿低下头，声音低沉而温柔，“接下来我只是想确认一些事情。”

唐晓静坐在椅子上纹丝不动，浑浊的目光里看不出任何神情。

“昨天是你的生日，你的男朋友朱峰准备给你一个惊喜，而你的室友杨曼晚上要去市里买东西。”接下来，龙睿把警方所掌握到的事件经过叙述了一遍，他说起话来慢条斯理，不论对方如何地不为所动，龙睿一点不着急，声音压得更低了，甚至有些沙哑。叶冰青在一旁听得入了神，好像龙睿讲述的不是一桩凶案，而是一个悲伤的爱情故事。她忍不住细细端详，龙睿的脸上是一如既往的坚定，但他的目光却很柔和，分明透出一种悲悯动人的诗意。

小青心中某个柔软的地方被击中了，这是她久违的眼神，曾经的曾经，那个男孩就是那样柔和似水的眼神……

“这个世界并不总是善良的，青春常常是残酷的，相爱的人为何一定要分开，美丽的故事为何要有一个可怕的结局……这些问题我们一次次叩问上苍，可得到的却只是一个空洞的答案——这些都是命运。好吧，都是命运，这种种的不完美都是命运，这些坎坷、残缺、失败、恐怖、遗憾都是命运，尽管常常让我们心痛到要死，但有什么办法呢？这毕竟就是我们的人生，是我们要面对的，必须面对的……真实鲜活的人生。唐晓静，你一定要坚强，一定要重新快乐起来，一定要勇敢地走下去，因为这个世界尽管不完美，但却还有很多爱我们的人和我们爱的人，因为……”龙睿说到这，声音突然哽住了，“你的男朋友直到最后一刻，想的还是床头你送他的ZIPPO火机，想的还是快活林的约定，想的还是如何让他的宝宝猪更幸福，看见你现在的样子，他会心碎的……”

刹那间，唐晓静的眼睛里有光闪过：“你是谁，你究竟是谁……你怎么知道宝宝猪的……”眼泪一下子决堤了，ZIPPO火机、快活林的约定、宝宝猪都是只有他们俩人才知道的小秘密。

“我知道我说的你不会相信，我能感应到他的存在，他的记忆，他的思想……而且，他最后给我指了一个人。”龙睿说着，从包中抽出一张画纸，展开。

但唐晓静已经淹没在悲伤中，她只看了一眼肖像画，摇了摇头，又沉没在眼泪的海洋中。

龙睿点点头，向小青使了个眼色，起身离开。叶冰青想了想，还是留下了名片：“有什么事情来找我吧。”

回去的路上，大家脸上都很阴沉，好像都受了刚才一幕的感染，或是想到了自己的辛酸往事。“我总觉得，你是在说你自己。”小青好想这样大大咧咧地说一句，但话到嘴边又哽住了。

然而，就在他们离开不到半小时，小青的手机突然响了，一个陌生的号码。

“喂，请问您是……”小青说着，脸上的表情突然凝住了，因为电话里传来的带着哭腔的声音不是别人正是唐晓静。“我想起来了……她说。”

唐晓静指认的人叫张宁，历史学院大三，据人讲是一个成绩优异、成熟懂事的女生。“就是她。”在看了校方提供的照片之后，龙睿终于点头了，不一样的是，那晚龙睿看见的女生是长发，而照片中的女孩却是齐耳短发，看起来非常精神干练。

“告诉你们一个好消息，”王志新的电话打来了，声音很兴奋，“这个张宁是乔晶晶的表姐。”

乔晶晶，那个在晾衣杆上表演高难度动作然后摔死的女生？

一时间，案情有了眉目。张宁不仅和乔晶晶相关联，而且和朱峰、杨曼也全部都能联系起来。据唐晓静回忆，朱峰和杨曼参加了学校里的同一个社团，叫灵异社。这个协会神秘兮兮的，尽研究一些城市闹鬼事件和恐怖网站之类的，而协会的会长正是张宁。

张宁被列为重要嫌疑人，但是问题也就在这时候出现了，无论到哪里都找不着张宁的影子。

据同学说，她已经失踪半个多月了。

大三管得松，张宁在外头租了房子，她本人的课也基本结了，所以这个女孩即便半个月没在校园中出现，也不会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线索一下子断了。

第九章 它们会来的

9月29日 15:30

那个男生斜倚在书架上，仿佛已经睡着了。一眼看过去，他病恹恹的样子，脸色惨白得如一张纸。

“你就是袁磊吧？”

那个男生缓缓点了点头，眼睛里没有半点异样。

这是在省大图书馆二楼，叶冰青和龙睿费了半天劲才找到这里，如果不是这个叫袁磊的男生室友热情，他们不知道要多久才能这家伙。这袁磊可是班里出了名的怪人，昼伏夜出那种，平时神龙见首不见尾，尽在图书馆里读一些神叨叨的书。

“我们想问你一些关于张宁的事情。”叶冰青小心翼翼地说。

“问吧。”那个男生目不斜视。

“张宁……以前是你的女朋友吧？”

“对。”

“你们后来分手了？”

“对。”

那个男生如此干脆简洁的回答，反倒让叶冰青不自在起来。不知为什么，尽管这个男生至少小她三岁，但一说起话来，她却分明感到自己处于心理劣势中。这家伙个子瘦长，看上去像根竹竿一样弱不禁风，但却有一种莫名的气场。

“你们分手有多久了？”

袁磊低下头，从眉毛后头射出阴晴不明的光：“为什么要问这些，很重要吗？”他开始反击了。

“对，很重要。”在旁边一直默不作声的龙睿发话了，沙哑的声音里透出不容抗拒的坚定。

“哦。”袁磊点了点头，缓缓放下手中的书，那是一本斯蒂芬金的《宠物公墓》。

“好了，我们就问一下，你们分手有多久啦？”有了龙睿的支持，小青问起话来自信了很多，她嫣然一笑，想要缓和下彼此之间凝滞的气氛。

但不知为何，一靠近那男生，她还是觉得脖子里冷飕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