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个老实本份的男人,长相不算丑,但总是穿着老气一些,加上一直在搞养殖,似乎总是扑面的一股乡土气息。三十六了,还没有结婚。说起来可能和性格也有关系,太过于内向了。
这天给大棚里放完肥,他蹲在田边抽起烟来,远处的绿色渐渐浓郁,他的鱼塘新下了苗,蘑菇大棚里新的一茬平菇就要上市了,一切都是丰硕而充满了希望的,除了他的心。
手下工人里的小胡跑了过来,他们并排蹲着聊天。
“师傅,你怎么还不结婚?”
“哪个女人看得上我啊。”
“你又不缺钱,就是要打扮打扮,摆摆阔气,也别死心眼想不开。”
“唉,老了,懒得搞这些。”
“师傅,你以前谈过恋爱吧,啥样的人,说说,我让我妈给你长长眼介绍介绍。”
“嗨,那都是多少年前的事了。”
“说吧,我听听,嘿嘿。”
他说起他最爱的那个女人,那是他好不容易追到手的,倾注了全部青春的热情,除了她,他再没有那样对过其他女人。可是最后,她还是提出分手。从那以后,别人给他介绍女友他一概不见,更不用说结婚了。
“看不出来,师傅,你还是个痴情种子。”小胡坏笑着跑去看鱼了。
他叹了一口气,走进大棚里,平菇长得肥大白嫩,他用手抚摸着,就像抚摸着爱人的手。
“我要守着你过一辈子。”他笑着,用手拍拍那圆柱形的培养料。在家畜粪便、麦草、稻草混合而成的这些东西里,他的爱人的身体也随之一起,经过浸湿、翻堆、发酵,最后培育出美味可口的平菇,如同他们共同抚育的孩子,他每天与她共度每一分钟,这一切真令人着迷。
七十三老伴
老伴去世后的吴老太像变了一个人,原来圆胖的身材猛地衰弱了下去。逢到邻居们问起,就声泪俱下。
老两口感情很好是众人皆知的,正因为这样,吴老太才不能适应,子女们都在外地,她孤零零地住在这所100多平的房子里,只觉得白天都寒气生生的。
冬天一到,老人更瘦了。邻居章嫂去和她说话,她一进门,就觉得家里暗暗的,比自己家要冷。
“章嫂,不瞒你说,老头子死了这么长时间,我天天梦到他,昨天晚上,我还看到他站在我床脚跟我说话。
“那是你老太想他了,人都去了,你也就别老挂着,对身体不好。”
“你不知道,他天天喊我去和他一块住。”
章嫂大吃一惊:“吴嫂,这是真的?”
“是啊,清清楚楚的,我怕得很。”
“吴嫂,不是我大惊小怪啊,我看你这事不正常,这样吧,今晚我叫我家三姑娘来陪你睡。”
三姑娘是这小区里有名的强女子,胆大心细,又有脑子。她蛮不在乎地和吴老太挤在一张床上,而这床正是老头子生前也睡过的。
夜半,她睡得正香时被一种似哭非哭的声音弄醒了,她一下子支起耳朵。
“老婆子——老婆子——我苦啊,苦啊——”
这声音带着一股说不出的颤音,在层子里嗡嗡响着。那一头的吴老太也醒了,吓得腿脚直发抖。
“你来啊,你来啊——我好苦啊,你来啊——”
三姑娘悄悄地用眼睛四处望了望,只见窗前的帘子拉开了一道小缝,一个模糊不清的人形的东西站在桌子边上,似乎还在往床边移动!
猛地一把掀开被子后,一声断喝从三姑娘的嗓子里冲出来。
“滚开!你这死鬼!这不是你来的地方,滚!”
她荡气回肠地骂了一通,连对面楼上都有人被吵醒了。吴老太早拧开了电灯。骂完后她们继续睡了,一觉到天亮,自那以后,吴老太再没有梦到过老头子。
她问起三姑娘,三姑娘只说那已经不是你老头子了,那是要害你的坏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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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十四约会
这屋里还存在着另外一个人,他虽然是个男人,粗心,但还是感觉到了。
下班到家,在转动钥匙之前,他似乎还能听到屋里有东西移动的声音,门一开,就归于静寂。
单身汉的公寓就这么大,带着一个小小的卫生间,他泡在浴缸里的时候,经常有一缕包黑的长发在泡沫里荡漾着,他厌恶地挑掉。有一次在书桌上,居然冒出了一个女性的发夹。
天微微亮时,他发现有一个苗条的女性身影站在他阳台上。“我非逮着你不可,倒要看看你是什么鬼!”
他迅速无声地下床,冲到阳台上。用力抓向那个背影。
“啊!”女人的尖叫声,她躲闪到阳台的角落里,一双大眼睛楚楚动人。
“你是人是鬼!!”他喝道。
“我——”
事情后来才闹清楚,这女孩原来是隔壁家的女儿,暗恋他好久了,调皮的她常常从自家的窗户翻进他的阳台,跑到他的屋里来胡闹。他望着她那年轻的脸庞,心底涌起一股暖流。他们顺理成章地开始交往了。
这晚她照例从窗户翻过来,忽听得“咚”地一声,他立即跑到阳台上。她柔软的双臂环住他的脖子。
“吓死我了,把花盆踢下去了。”
他抱着她连连吻着,乌黑的头发纠缠着他的心。他们的关系还没公开,他总想着去拜访一下她的父母,早点把这事定下来。
他又把这想法提了出来,她只是高兴地说:“不用和他们说,他们反对不了我们的。从今天开始,谁也反对不了我们了。”
他把这当作小孩子的疯话,偷偷摸摸地约会后,他送她再从阳台返回,约好了明晚再见。
第二天,他考虑再三还是鼓起勇气去了她家——他看到她在遗像里向他微笑着,她昨晚从窗台上跌下去死了。他不知道自己怎么回的家。
是夜,一双熟悉的手臂环上了他的腰,一张冰凉的小脸贴上了他的后背。
“我不是说过,以后谁也反对不了我们了吗。”她幽幽的声音传来。
七十四浴室
玲子不是特别喜欢到公共浴室去洗澡,但冬天了,为了保暖不得不来。学校的浴室有两个,老的位于西北角上,离她比较近。
这晚很冷,她洗完时,浴室的大妈已经开始打扫了。出门一看,四下黑黑的,但从浴室透气窗飘出的蒸气像雾一样轻浮着,没走几步,她已觉得头发都给冻得硬梆梆的了。
随着她的步子,蒸气非但没有变稀薄,反正越来越浓了。
她有些害怕,只有她的脚步声啪啪地响着。忽然她看见前边有一个女生也在走着,心就放了下来。
那女生走得很慢,她却总是超不过她——她心生疑惑,立住了脚:这里好陌生啊,完全不是在校园里了,这是哪里?
四下仍浮着沉沉的雾气,她向四周分别走了几步,却总是走不出去。她怕得要死。却听见有脚步向她走来。越来越近了,是高跟鞋凄厉的声音。是刚才走在前面的那个女生。
“你来了。”她的脸被雾气笼罩着,声音却很清脆。
“你是谁?”
“你不认识,但是,我找你来是有事的。”
玲子克制了一下自己的恐惧,对方很高,她不敢仰头看,又不敢闭上眼。嘴里无力地吐出一句什么不清楚的话。
“我来告诉你,不想相信杜肖的话,他是个骗子!”
杜肖是玲子的政治学老师,年轻帅气,他们正在热恋中。
“你到底是谁?”
“你想知道吗?”
高个子女人一挥手,那些围绕着她的雾气尤如被吹风机大力吹走似的消散了。在玲子面前是一张白得吓人的脸,头发湿淋淋地贴在脸上,各种各样恶心的软体虫子在她脸上脖子上蠕动着,一股混和着浴室热气的腐臭味向玲子袭来。
玲子尖叫一声晕倒过去。第二天醒来已在医院,若不是一个老校工晚上回工具室拿丢了的东西,她可能就会冻死在学校那个没人的角落了。她看到杜肖就想起那个女人可怕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