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她下班,天还没黑,就看见那个男孩远远地站在门外的空地上,朝房子张望着,芳如害怕起来,急忙跑进屋里锁好门。接下来的一周,她都时不时能在窗口看到这个游魂似的走在屋外的男人。
她真是怕了,索性过了两晚没有回去。可谁知她刚一进门,那男的就不知从哪冲了出来,一下冲进了屋里。芳如尖叫一声,准备逃出去。
“你别怕,我,我有事找你。”男孩红了脸,不好意思地抓着头。
芳如惊魂未定地被他拉到沙发上去,门开着,要是有什么事,她就大叫大嚷让邻居听见。她正思忖着,男孩向她走近些,支吾着带着恳求的语气。
“我知道我工作不好,也没有多少钱,但是,我会对她好的,我向你保证!而且我已经在努力存钱了,明年就可以自己独立做个小生意,我不会让她受苦的,只求你劝劝伯父伯母,不要反对我们……”
他涨红了脸把话费力地说完了。芳如听得一头雾水。问了半天,才勉强弄明白是他在和一个女孩交往,而这个女孩以前就住在这里。
“我真不认识她,我搬来时这里没有人。”她松了一口气,想把他打发走。
“我知道你是在骗我,你是她表姐,是她爸妈特地让你住过来看着她的。”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什么表姐表妹啊,我不过是租了个房子住,你确定没搞错?”
“你不承认也没用,事实就是这样,每天晚上她都隔着窗户和我打招呼,昨晚你不在,我还和她一起在这里吃了饭。”
“不管是哪样,麻烦你别来找我好吧,你说的这个什么苏小姐,我压根就没听说过,你去找她,找她说。”
“是啊,我是来找她的,可你不让我见她啊。”
芳如简直要气死了,这个人像疯了似的只管来回说着这几句话。她把几个房间的门全打开:“你去找,代不到立即给我走人。”
男孩迫不急待地在一个个房间走着,最后一脸失望地说:“我知道你们把她藏起来了,我不放弃的,我明天还要来,直到见到她为止。”
芳如又累又气,她走进卧室,准备洗漱去。然而床上的两个挨得很近的像被人坐过似的圆凹印引起了她的注意——这是两个人并排坐过留下的,还没有抚平。
她发呆地望着床,忽然储物间的门开了,一阵细碎的脚步和着寒气走近,一只女人瘦而冰的手从后面搭上了她的肩膀。
“你占了我的房子,还赶走了我的男朋友——”
那声音冷冷地说道。房子里传来惨叫声——芳如被某样东西吓疯了。
虫虫、陀罗树下菩提花开、朴贝贝:谢谢!
六十五孩子
三张年轻的面孔映在清澈的水面上,背后是青青的植物,丽阳与李户在水中对视,笑意浮上了两个人的脸庞,带着恋人特有的亲密。阿免也若有所思地望着他们,忽然一个圆鼓鼓的小脸儿从丽阳的肩膀上露出来,张着小嘴。
阿免有些奇怪地回过头来,他们身边没有任何孩子。他又回过头看水面,没有了。
他们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好朋友,五个人当中,属丽阳最漂亮,三个男生里阿免和李户从小就充当着她的护花使者,可能初中以前,丽阳都还一视同仁,但长大后渐渐便有了分晓:她和李户没有意外地走到了一起。
阿免并未疏远他们,毕竟是这么好的朋友,没了爱情,一样可以。
他们拾了些干的树枝叶子回去生火,五月的露营让人心情愉快。
丽阳和另一个女生一起给锅加着柴,香喷喷的汤一会就煮好了,丽阳用勺子给大家盛,阿免再一次从汤锅表面看到了那个小娃娃的脸,趴在丽阳的肩头——可是,丽阳身上并没有孩子!
“咦——”他忍不住出了声。
“怎么了?”丽阳问他,他摇摇头走开了。
入夜,四下里尽是虫鸣声,阿免在帐篷里翻来覆去睡不着,那个孩子是什么东西,怎么会在这荒山野地一再出现,不是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吧,丽阳不会有事吧?
他走到丽阳帐篷边,轻轻拉开门,看见有个小黑影紧紧地靠在丽阳身边,像孩子一样团着。
“妈妈,妈妈,妈妈,你不要我啦,妈妈。”那小小的黑影哼哼着。
不久之后,丽阳和李户分手了,李户喝得大醉,又大哭大骂,阿免也不敢问。
“她居然背着我和一个有钱的老头好上了,为了甩掉我,居然打掉了我们的孩子!!”李户泣不成声地说。
六十六雨衣
那是一个怪人,我下夜班时,总是见他默默地靠在墙边,无论是晴天雨天,他总是穿着一身雨衣,将帽子拉得低低的。
他似乎在等着什么人,有时我洗完澡准备睡了时,还能看到他那身形站在小区门外。
好奇让我一天一天更加希望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终于我走到他身边,递上一支烟,他接过去,却夹在手里没有点着,我递上火,他摆摆手表示不要。
我的烟头在黑暗中明明灭灭。
“在等人啊?”我装作不经意地问。
“是啊,我老婆和孩子。”
“这么晚了,还没下班?”老婆可能是上夜班,可是不可能把孩子也带着一起上吧。
“她不是上班,是和我吵架,气得带孩子回娘家了。”
“哦,是这样,那你应该上丈母娘家去啊,老等着也不是事啊。”
“我去了,也赔不是了,可是——”
“那你就再去呗,男子汉能屈能伸,女人嘛,多哄几次,买点东西不就行了。”
他向某个方向转了下身子,那边走过来两个身影。
一个女人拉着个小孩,正向我们走来。我吃惊地发现,他们像是飘在空中似的,轻灵地向我们移近。
“老婆!宝宝!”男人大声嚷着迎上去,这时我才发现,他没有脚!
我像被钉在原地似的,动弹不得,这时穿雨衣的男人拉下帽子来,我发现那个帽子里是空的——他没有头。声音从断开的脖子切面里响起。
“老婆,我的头呢。”
“你呀,总是忘了,要我给你捡回来,喏,安上。”
女人将一个湿淋淋的头颅安在脖子上,动作像是平常女人帮老公整理头发一样。
两口子冲我一笑:“我们回家啦,你也早点回家歇着吧。”
六十七 重生
他自从死过一次后,就成了祥林嫂,四处讲他的经历,他把这一切称作“经历”,因为他确定这些确实发生过。
当时他因为意外事故,医生几乎要判断他脑死亡了。
据他说,他进入了一个前所未见的世界,在一片望不到边际的草原上,生长着蓬蓬的野草,天空是的颜色由浅紫到深紫,如紫色羊绒毯一样温和地盖在大地上,光线温暖,他行走在这其中。没有饥饿,没有困顿,他像被风牵着一样,走到一片充满了莹莹光芒的山顶上。
“现在,作出你的选择吧。”一个沉深的男声在身边响起。
他不害怕,因为他的心知道这个人没有恶意。
几个闪闪发亮的光点自地上的草从里升起,在飞升的过程中越变越大,像有生命的东西一样变成一个立体的球形,他在这球体的透明里看到他的父亲母亲、最疼爱他的奶奶,他的妻子、还有他最要好的朋友。他们向他微笑,带着婴儿般的新生感觉。
“你是愿意去到那没有尽头没有痛苦的永生之地吗?还是回到你曾经生活过的那个世界去?”
“永生之地?啊,我可以和他们一起去吗?”他向这声音发问。
“不,你只能自己一个人去。”
“如果我回去呢?”
“那他们不去吗?”
“他们还会存在于原来的世界,值到生命结束。”
他犹豫了一下,这一会儿,他觉得大地猛烈摇晃起来,一切温暖的光都消失了,他坠入黑暗里,那摇晃还在继续——那是载着他的车被护士推着冲向手术室的时候。
他被救活了,然而对这些念念不忘,此时他又在和一个病友说着,那些安全的、温暖的、令人重生的光芒和那个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