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们往发出声音的地方跑去，原来是一处展位出事了，一个工人被压在了一个大展架后面，那是实木加金属的一个笨重的大东西，工人只露出了一只手。大家一齐上去搬开展架，120来时，早就没气了。

大型活动前，出现这种事是很不吉利的，但活动进度不能耽误，大家惴惴地工作着，都不作声。

下午六点，搭建工作停止，原本喧闹的展馆变得沉寂，黑黑的各个门口被卷帘门缓缓掩上，仿佛里边将要发生什么可怕的事情，不愿让人看到似的。

保安老彭的工作是晚上巡夜，馆内有大批物资可以拿去倒卖，所以特别小心。和他一起工作的人有四个，每隔一个小时，就巡馆一次。当他拿着大手电四处看时，发现一个不高的人站在手电光所及之处的边沿。

“什么人？”他大步走上前去。

一个工人模样的人蹲在地上，手里在敲着什么，“当、当”的声音听来特别清脆。

“喂，你怎么还在这儿？晚上不给干活。” 老彭大声喝斥。

那人没吱声继续敲着。老彭一把揪起他来。看上去是个老实巴交的中年男人，削瘦的脸上满是胡茬。他挣扎想摆脱对方的手。

“出去出去！我看你是想偷东西吧，乡巴佬！”

他抓着工人的膀子，一路推推搡搡地拉到了门边。

“滚，快滚！” 老彭冲这呆呆的身影挥着手，一边转身用手关上卷帘门，徐徐降下快一人高时，突然，工人猛地推着老彭将他挤到墙边。

一阵毫无意义的挣扎后，卷帘门那宽大的金属边镶进了老彭的脑袋里，将脑浆像榨汁一样的从两边挤出来。他垂死的眼睛里印出民工那血红的双眼。

“我投胎啦，你等下一个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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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一最爱

他几天没有出门了，蓬头垢面，嘴角的皮起了白白的一层。

听到敲门声，他没有动，不想见人，但几分钟后又响了起来。“你怎么成这样了？”是他最好的朋友。

房间里乱成一团，茶几上有两碗方便面的残骸，洒出来的汁弄脏了地毯，那是她最爱的东西。

他呆呆地坐在沙发上，朋友劝解着，能说什么呢，妻子有了外遇，他忍受了整整一年，其间用种种手段求对方留下，但都没效果，大前天她不告而别了。

“好了，事情都这样了，你也尽力了，只能这样了，想开点。”朋友拍拍他的肩膀，突然间闻到了一股很香的汤味。

厨房里一锅汤正在加热，好香，看来他应该恢复点了，知道自己弄吃的了。

“要不要我给你盛一碗？最好煮点饭就着。”他把头伸出来问。

“不要！！别动汤。”他飞快地跑过来，差一点挤倒了朋友。

“喂，干嘛这么紧张，什么好东西啊。”

“这是我给老婆炖的，留给她喝的，别人不能动。”他盖好锅盖，朋友无奈地摇头。

“她一定会回来的，她想要的东西我都准备着，就等她回来——”

“你别发疯了，她要回来早回来了，心不在了还指望什么啊，你还早些——”

“你胡说！！她会回来的！！”

他疯了一样的吼叫着，朋友给他那发青的脸和突出的眼球吓了一跳。他一把揪住朋友的手，力大无比地将朋友拉到卧室去。

“你看！她爱的东西全都在！！她一定会回来的。”

朋友难以致信地张大了嘴：他把妻子的出轨对象切成了几段，泡在玻璃瓶里，内脏等一些零零碎碎的东西环抱着躯体，死去男人的上眼皮用一对小钓子吊起，露出他那双呆滞的大眼睛，正定定地望着他。

四十二选择

他们是十几年的夫妻，朋友同事眼中的举岸齐眉。并非是没有争吵，而是感情一直很好，常常还像恋爱时一样，抛开孩子，两人一起单独出去玩。

这晚看完电影，她提议去“那里”看看。

那里，是指他们认识的地方，有些特别。那时，他们都在工厂上班，两家厂很近，两人都上三班倒，常常会在狭窄的小巷里相遇，那时人老实，坏人也少，换了现在，下夜班一个女孩子，迟早要出事。

他们拉着手走到巷口，墙头上站着青草，几株柿子树上挂着红红的果实，她用手托起一个，一抬头，他也正看着柿子，显然也正在回忆共同的往事，第一次他送给她的水果就是这树上的柿子，他偷偷地摘了一个，两个人兴奋地跑着逃开，生怕被主人发现。

这里要拆了，到处画着大大的圈，里边一个强势的“拆”字。

她突然笑了。

“笑什么？想起什么了？”他问。

“有个事，我一直没告诉你，怕你生气。”她带着少女的羞涩。

“说呀。”

“其实刚开始我并没有看上你。”

“哦，还有这回事？你不是说我是你第一个男朋友吗，难道之前还有？”

“不是啊，提醒你一下，是你也认识的人。”

他歪着头想了半天，把两人共同的朋友猜了一遍，都不对，那时他们之间没有共同的朋友，这些人是通过他们的结婚才认识的。

“想不出来。”

“你呀，是你那工友啊！”

“哪个工友？”

她笑红了脸。

“就是那个子高高，国字脸，常穿一身灰布上衣，土布裤子的小伙子啊。”

他茫然望着空处，黑黑的巷子里只有一盏黄黄的灯照亮的。

“我看到你俩时，就觉得，这小伙子真帅啊，就是脸老是黑着，看也不看我一眼，不管我怎么对他笑都不理我，气得我——”

他的脉博突然惊跳了起来。那件往事又出现在眼前：他和志国为了抢一口馍，扭打中他不小心将他推下了楼梯，后来，他谎称志国饿昏了，从楼梯上滚了下去……那年头，这事常见，大家都饿得活不下去，没有人追究……

“后来，再没看到他和你一块下班，就你一个人了，我呀，也就看上你了。”

她缓缓地说着，沉浸在回忆中，他已听不见她的话，猛地感觉身后一阵寒意，好像有人站到了他们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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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三项琏

让他一直耿耿于怀的是，她脖子上那串项琏，白色的小小贝壳片，挂在一条红丝绳上，贴着她的心脏，无论白天黑夜，都不离身。

“这个，是谁送你的？”

他抱着她的时候，用手拉起红绳子。却被她一把抢走。

“反正不是你。”刚刚还温柔的她拉下脸来，离开沙发，径直走到阳台上去了。

后来，只要他问起这事，她就发火。这也成了他们心里的一个结。他只要一看到就隐隐地嫉妒起来，这分明是心里还记挂着另一个人。

结婚时，当他去接她时，在车上，依然看到那红丝线贴在白色的礼服内侧，这个时候，她都不愿拿下来，他那兴致一下就降了下来。

新婚后没多久，他们就吵架了，虽然规模不大，但总是很伤和气，这天他加班回来，累得不行了，刚放下包就喊她弄吃的来。几声下去都没人应答。

他推开卧室的门，看到她呆呆地坐在窗台前，手里紧握着那串项琏，出神地看着。

“我饿了，热饭吧。”他没好气地说。

她只是转了一下头：“我不想动，你自己去弄吧。”

他瞬间就爆发了，冲过去给了她一顿拳脚。她一声不吱，只是任他的拳头落在身上。

“贱货！！你天天想着谁！说啊，说啊！！”他揪住她的长发，摇晃着她的头颅，再抢过那项琏，打开窗户扔了出去。她这才哭出声来，央求他。

“再叫，我连你一起扔下去！！”他出了一通气，去找了点吃的，就上床睡了，她在一边哭着。

半夜，他被什么声音弄醒了，屋里开着小台灯。她正坐在桌前做着什么。

“怎么还不睡？”他想说话，但嘴被堵住了，想翻身，才发现手脚已被死死捆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