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女人当中,方洁是胆子很大的,她不怕一些凶狞的动物,也不怕所谓的鬼神,她不信邪魔之类的。不但自己不信,家人讲起来她也要大声喝止。
她多多少少有些豪杰的感觉,但长得却一副柔弱的样子。结婚5年了,一直没有孩子。婆家人从关怀备至到不满直至冷言冷语地讥讽,好在老公对她一如既往。可孩子的事始终是个石头,她去检查,一切正常,老公去,也是一样。
这年冬天,她怀孕了,在一派喜气之中,她却始终忘了不丈夫听到这一喜讯时,脸上划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表情。
十月怀胎,男孩子降生了,方洁终于体会到做母亲的幸福。看着他成长,像小树苗一样地充满朝气。
她的老公却一天天怪异起来,原来的感情渐渐被一种无情的挖苦所代替,这个人人都宠的儿子,最不入他的眼。越来越严重地酗酒。
终于有一天清晨,一个邻居发现他倒在楼下,血已乌黑,人都硬了。方洁哭了,这么多年,同事朋友第一次看见她哭。丨警丨察来了,查了半天,结论是意外坠楼。
方洁和儿子很快搬离了原地,很快结了婚,又是一家三口。夏天在阳台上乘凉,儿子渐渐睡熟了。
“咱儿子长大了。”
“是啊,真快。”
男人搂着方洁依然瘦弱的身材,抚摸着她的背。
“你要肯早点结束他,我们早就能这样住在一块了。”
“唉,毕竟夫妻一场,我还是想留他的,要不是他越来越过份——”
“他本来就很过份,自己不能生还骗着你,算什么男人。”
方洁又想起那些生活在冷言冷语中的日子。
她笑了。
“你不知道他听说我怀孕了那表情,我觉得他已经受到惩罚了。”
“死的时候还醉熏熏的,真让人讨厌。”
一阵微风过去,一切都安静下来。方洁感觉儿子好像动了一下。她心内一惊。
不日,案子告破,众人大惊,而方洁,依然是那副什么不怕的样子。旋即,整故事传遍小城。
审判那天,方洁看到儿子坐在席间,这一次,她才真的哭了。
五、初恋
章峰又失恋了,谈了三年的女友,突然提出分手。
他从黄昏的街道里走出来,想找个地方透透气,车子漫无目的地开着,一路上思绪纷乱。
居然开到了他们常去的一处小山坡,坡上青草萋萋,他独自一人躺下,天空呈现出宝蓝色。闭上眼睛。
忽然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在鼻尖晃动,像是草尖在摩擦。睁眼,却依然是天空。天更黑了,他坐起身,看到不远处一个穿裙子的长发女生坐在那里。他望了几秒,那女生缓缓回过头来,妩媚地一笑。他觉得看上去有点眼熟。不好意思总盯着人家,望望别处,再回过神来,人已不见了。
回家开了电脑,存满了他以前的照片,几任女朋友的都有。
看着看着,冷汗直冒。
酒吧、海滩、饭店、旅游景点、房间——这些不同的地方,居然都有一张相同的脸,以前他居然没发现!!这脸就是刚刚他见到的那女孩!
这种事真是荒唐!
他立即找一个好朋友,挑了几张照片发过去,对方也立即回应他:她你怎么不认识?初中时我们班的于静啊!你忘了吗,她当时喜欢你啊!
他抹一把汗,却一点印象也没有,她真是于静?
“她现在哪里,干什么呢?”
“不知道,没联系了。”
他找更多的同学来问,果然大家都认出是于静,但没人知道她的现状。他把有于静的照片全部挑出来,放到另一个地方。
他对着电脑发呆,突然有陌生的号码加他,同城,女性“我是于静。”他一惊。
对方先是发来一个笑脸,然后主动问候起他:最近还好吗?
“恩,不太好,刚和女朋友分手。”
“我知道,心情不好吧。”
“你怎么知道?”
“我就是知道,呵呵。别难过,时候没到而已。”
“你真的是于静?”
“当然。”
“我的好多照片里都有你,这是怎么回事,总不能这么巧合吧。”
那边沉默了一会。
“你真的都忘了吗?”
章峰不知道她说的忘了是什么意思。
他突然觉得一阵冰冷,有什么东西贴上了他的身体,梦被打破了。黑暗中他感觉到有个脑袋正在靠上他的前胸,一个凉凉的肉体在他身上滑动,那是一个女人,长头发的女人。
“你总是叫我静静啊,你忘了吗?”
女人的声音分外甜美,章峰觉得喘不过气来。
“你总是说有多爱我,你忘了吗?我还一直爱着你呢。”
她用蛇一样咝咝的声音在他耳边呢喃,柔软冰凉的嘴唇摩擦着他的耳廓,粘粘的,像有唇膏状的东西留在上面。
他突然间什么都想起来了。
“可是你把我一个人留在那儿,一个又一个地换女朋友。这样可不对呀,亲爱的。”
“是我的错,我的错,求你放过我吧————”章峰听到自己变调的声音。
“我等了这么久,你好不容易跟那些女人分手了,我不离开你。”
章峰嚎啕大哭起来。
一个月后,于静推着他在市精神病院的院子里,章峰呆呆地看着面前的人。
女同学望着他,又望望于静。
“谁也不像他精神分裂得这么奇怪,怎么光光就忘了还有我这个老婆呢?”
“于静,你何苦这样呢?”
于静把脸凑近,章峰的目光透远她,望着某个不存在的东西。
她又恨得咬牙切齿起来。
六、瓷
雪白的盘里鱼肉一样地雪白,青菜在汤汁里舒展着身姿,虾有桔色的惊艳。
她只是略尝一点,没有胃口,尽管今晚的菜也是那么好吃。
对面的男人心不在焉,没有一点想要和她搭话的意思。她吞下一口口水,鼓起勇气。
“那个——”
男人抬眼望她,她明显地能感觉到此时的眼神已变化,愈发没了胆量。她顿住了。
男人说:“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在你说之前,听我讲个故事吧。”
“上周我回老家,顺带给我一个从小的好朋友上坟。在墓前遇到了他的父母,几年不见,他们老多了。”
“我去他家坐了一会,聊此以前的事。他妈妈说儿子要是不死,这时候孙子早就满地跑了。还拿相册出来看,又聊他儿子的女朋友,说是个很好的女孩子。”
一口烟从他嘴里吐出来,像个幽灵朝她脸上扑去。
“他很爱他的女朋友,出车祸那天,他被送到医院就快不行了,临死前,他提出一个要求,说一定要满足他。”
“他家世代是做瓷器的。”
她的脸突然变了色。
“你知道他的要求是什么吗?”
他没等到她回答就接下去,“他要父母用一块他的骨头做成一个骨瓷碗,然后交给这个女孩。”
“他们答应了,他当天就死了,接下来是办丧事。最后,他父母用了他一块被撞得出了身体的骨头,一点点,做成了个白胎碗。”
她一声不吭,盯着桌上的菜。
“然后,把这个碗送给了这女孩。”
“他说,希望她永远幸福开心,永远都吃得到可口的饭菜,即使她嫁了别人,有了孩子,也能天天用这个碗吃饭。”
她浑身止不住地发抖,几乎碰得餐具叮当作响。
“所以,对不起,我不能和你结婚,以前我不知道这事,现在,我不能由着自己的想法,我对不对晓刚。我也没有他那么爱你。”
男人注视了几秒对面的人,起身走出餐厅。扔下那个抖成一团,遭受着双重打击的女孩。
他发动了车,彩色的街灯在车身上画着浮闪的图。
电话响了,他的新欢在等他。
嘴角浮起了嘲笑,这种女人,可真好骗啊。
七 末班车
苏杨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今天她是上班的。
开小店的他,每晚10:30打烊,坐这趟末班车回家,人少车快,早习惯了这种生活。直到她的出现才打破了心的静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