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惜惜说：“可不是，我在家的时候，我过生日，我爹娘也是请亲戚故交家的小姐妹来的吃酒玩乐的。”

萧夫人见她说起生前在家的事，问：“你就永远不见那楚公子了么？”

柳惜惜说：“我都这样了。所谓相见争如不见，就是了。我只希望他把我忘了，再能遇上一个好姑娘，和和美美的在一起就好了。”

萧夫人说：“你倒是个好姑娘。”

柳惜惜说：“您家里也都是好人呢。都不嫌弃我是鬼，帮助我，还给我栖身的地方。”

萧夫人笑说：“你还小，不知道鬼并不可怕的。人们怕鬼是因为他们没见过更可怕的东西，这样说来怕鬼的人也是幸福的人啊。”

这时候，她们都感觉到了什么，萧夫人看了一眼身后那金丝楠木错金八宝螺钿嵌的缂丝屏风，说：“夜深了，我累了。”

柳惜惜知道那屏风后头应该来了什么不是想让自己知道的，就告退了。

柳惜惜走后，屏风后头转出来一个人影。是的，只是一个人影，一个漆黑的影子像人一样的缓步而出，举手投足间仍然看的出曾经的优雅高傲。

在明亮的灯光下，她依然是一道阴影，烛光完全照不透她的黑暗。

黑影在萧夫人面前坐下来，就像相熟的亲眷一样：“‘人们怕鬼是因为他们没见过更可怕的东西，这样说来怕鬼的人也是幸福的人啊。’妹妹什么时候也也开始羡慕别人了？”

萧夫人说：“我们曾经以为我们是最幸福的人，自然不知道要羡慕别人，现在难道还不知道么？”

黑影说：“我不喜欢现在的你，总摆出一幅悲天悯人的样子。当年那个说‘没有人能让我痛苦，凡是让我痛苦的人，我一定百倍报复。’的夜潋滟哪里去了？”

萧夫人说：“让我痛苦的人都消失了不是么？我亲爱的姐姐！是你亲自为我做的不是么？抢我东西的狐狸精，背叛我的丈夫，他们不都被烧死了么。”

黑影发出一阵笑声，刮的人耳膜生疼，一点也听不出当年银铃般的清脆，“我本来能做的更彻底呢。潋滟啊，是你自己破坏了，要不那两个孽种也早死了。”

萧夫人说：“鹤儿是我的儿子，我把他当作我自己的儿子。我一定会救他，无论什么代价。为了我的儿子，我才不在意那萧鹛的生死呢。”

黑影笑的更厉害了：“我的好妹子啊，我可看的清清楚楚的啊！你抱着萧鹤往外走的时候，那丫头可是抓住了你的衣角的，想要你领着她出来的，你是怎么做的？你把萧鹤护在怀里，可是另一只手把萧鹛推到最旺的火堆里。那丫头也邪，着了火不死，倒助了火势，把你也困在火里了。要不是萧鹤那把刀，你们两个也交代在那儿了。也不是，你要扔下萧鹤，我还能救你，可是你偏偏不肯。”

萧夫人说：“我说过萧鹤是我儿子，有几个母亲会丢下自己儿子？”

黑影说：“有几个妻子会烧死自己丈夫？别告诉我你不知道萧静轩进去火场以后燃烧的是你的妒火。我的力量要对付萧鹛那小妖精已经用尽了，她也讨不了便宜去。那火场什么都烧没了，就只有你的妒火来重燃火焰了。”

萧夫人说：“我说过‘没有人能让我痛苦，凡是让我痛苦的人，我一定百倍报复。’这就是我们夜家的血。”

黑影说：“是啊，这就是我们夜家的血：骄傲、杀戮、凶残。”

萧夫人说：“我们夜家的血除了骄傲、杀戮、凶残，还有许多别的东西。我们又不是罗萨鬼。”

黑影说：“不过罗萨鬼？你当然不是罗萨鬼，凭着你的左臂你也不是罗萨鬼啊，毕竟你牺牲了自己的左臂救你家萧鹤。可是别忘了也是这只手臂把萧鹛推进火堆里的。”

萧夫人说：“夜浟湙，你不用总提醒我做过的事。我自己做过的不会不想承认的。是我杀了萧静轩，而且我也从不后悔。我们受的教育是一样的，自己得不到的东西也不会让给别人。至于那狐媚子母女，我留着她们，因为活着不一定就比死了幸福。曾经她们是我的心魔，现在我是她们的心魔。”

黑影又是一阵大笑：“这才是夜家的女儿夜潋滟。”黑影站起来，慢慢的消失在黑暗处。

萧夫人说：“皇姐！今天是眷儿的生日，你不想看看她么？”

黑影头也不回说：“她是那个人女儿，我为什么要看她？”

萧夫人说：“她不只是她父亲的女儿，也是你的女儿啊。”

不过那昏暗的墙角已经什么也没有了。

夜潋滟长叹一声，打开了妆奁，取出一个小小的缠枝牡丹纹的黄金菱花镜，镜中的影像一半是娇艳如花，一半却狰狞如恶鬼。这是她母亲的嫁妆，据说能照出人心，可是人心真的一面镜子照的出来的么？

七宝灯树上七层叠枝的烛光照的室内亮如白昼，但是器具影子更显得悠长深暗。远处更鼓声隐隐的传来，夜已深。

完

六、

这天墨九渲正在房里看书，就见柳惜惜冲进来，墨九渲问：“你怎么进来的？”

柳惜惜说：“萧鹤给我这个镜子，我就能进来了。”

墨九渲想要看看什么镜子能让一个鬼魂自由出入自己的结界，但是柳惜惜说：“现在顾不得了，先生先去救命吧。”

墨九渲说：“怎么了？救谁的命？”

柳惜惜说：“原来工部员外郎李大人的府第里有一株桂花树，这树年深日久还是天地灵气的问题，反正是成精了。原来李大人家和她相安无事，甚至有些来往交情。这不李大人告老还乡，把宅子卖了。买这宅子的是新任的什么官安潮，当时买这宅子的时候，李大人交代过这株桂花树不能动才卖的。偏李大人前脚离开京城，他后脚就要把树烧了。黄莺就来找萧鹤救命。萧鹤就赶到那里说要移走那树，可是出多少钱人家也不肯，非烧不可。先生你不是有法术么？有什么办法救救那桂花树啊？”

墨九渲说：“这个主人不同意，我有什么办法？”

柳惜惜说：“施展法术吓唬他啊，让他知道烧了树有大麻烦。要不是他天明不过宿的要烧树，我就晚上去吓唬他了。”

墨九渲说：“那是欺骗啊，不是修道之人所为。”

柳惜惜说：“什么欺骗啊，今天他要真烧了树，别人不说，黄莺就得天天晚上找他麻烦，还有小蛇。”

墨九渲想既然不是欺骗，又能救了那棵树，就跟着柳惜惜赶去。为了怕去晚了，树被烧了，他奋力跑。不过法师的体力永远是问题，古今中外都一样。一会儿他就跑不动了，还是柳惜惜雇了车来。

不过他总算没去迟，不是因为他来的够快，没办法这京城实在太大，路上又车水马龙的，快不了，之所以没晚是因为萧鹤正在努力。

萧鹤被找来的时候应该正好和他那帮贵公子朋友们在一起，所以都跟过来看热闹，如今正在助阵中。

“安大人啊，不是我说你把这树烧了也没什么好处不是，卖给萧二算了。”

“安大人，这树长这么大不容易，烧了怪可惜的。”

“安大人，十年种树，什么树都的种个十年八载的才能看。你烧了它再种都是小树苗，可不好看啊。要不你把这给了萧二，我给你院里换棵别的。”

“安大人，不就是棵树么，你和它计较什么？”

“安大人，反正你不就是不想要它么，烧了它和卖给萧二不一样么？”

这安大人却全然不为之所动：“此树为我所有，难道还要强买强卖不成？”

“安大人言重了。萧二喜爱这桂树，上门求购不算错吧。要是他不由分说留下钱就抢了树去，御史们自然不饶他。不过真是那样，我们就不用在这里口舌了。”

“你们不用说了，我意已决，今天一定要烧了这妖孽。”

“它要真的是妖孽，安大人不怕被报复么？”

“纵然被报复，安某也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