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是变着法的从他们村长的嘴里套出了这毛家人的一些事情而已,当年毛瑟的爹在逃婚前就是去求村长那老头的,可惜村长怕事,不敢得罪毛瑟的爷爷,毛瑟的爹才一狠心带着女人远走他乡。毛瑟的爷爷当年就负责这周围村村寨寨的祭祀,很有些手段,所以他逼死儿子儿媳带回孙儿的事全村都知道,那老头死后,毛瑟就负责起附近村落的大小祭祀,偶尔也会代乡民走脚赶尸找回死在异乡的亲人,村民们受他照顾颇多为表感激与敬重,便在山边起了座喜神店专门供他赶尸歇脚使用。至于我怎么知道你苏家的事,很简单,毛瑟的爷爷与村长是老友,无话不说无事不谈,那村长着了我的道,便是毛瑟那小子生下来几斤几两什么品性都跟我说的一清二楚,知道他离家出走前往泸州遇到你苏家小姐这事自然也就没什么难的了。”
原来是这样,想想这老太婆装做毛大哥的亲人蒙骗我们,我真是火大,心里恨不得这就伸出胳膊掐紧她的喉咙,听她痛苦的求饶,可那都是自己幼稚的幻想,所以人无精打采没话找话地问了句多余的话:“你真的没见到毛大哥?”
曲阿珍听我这么一问停住脚步转过了身子,看着我她说道:“我若见到他,那么就没有现在带着你们进古墓这样的好福气了,只怕人早就被他当做一具干尸吊挂在喜神店里。”
皱着眉,听不懂曲阿珍这句话的意思,我问道:“为什么?近尸不近蛊真到了不能相见的地步?”
“那到没有那么恐怖!”曲阿珍淡淡一笑道:“你是汉人怎么懂这边人家的风俗。那毛姓小子是土家人,家中好几世又是做梯玛的,怎么能容许别人擅入这里的墓穴?不留下命都难,更别说要进墓穴了。”
没想到毛大哥对于这种事竟有着如此深的忌讳,又想想大明律法的惩处,我的双腿忽然间像是灌了铅一般,越走越软越走越慢,直看得曲阿珍牙痒痒的一个劲喊道:“丫头,快点!”
跟着曲阿珍我们走走停停,这一天的光景几乎都耗在了走路上,原本还没有得到彻底休息的身体变得更加沉重,我双腿累得再走不动时她才停住了脚步,而这时的天色已经开始渐渐阴暗。
“注意脚下,要是从这里摔下去死了可就赔大了。”曲阿珍转身对着我们说完,向着旁边的树丛走去,看着她行走颇为谨慎的样子,我们也变得仔细起来。走到树丛旁边,一阵山风袭来,才知道这里是一处绝壁,因为绝壁边生长的树丛太过茂盛遮住了崖边,所以才不易让人察觉这里的异样。
曲阿珍对我们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而后小心撩起崖边茂密树丛的一角,示意我们看过去。
我小心翼翼地伸出脖子向着树丛间的缝隙看去,这一看真是生生愣住说不出话来。
绝壁下竟有一个巨大的天坑,天坑中有不少人影在走动,天坑的西北角处从地上生出一根约有两丈高粗大的石柱,在石柱的脚下是一个约莫一人高两人宽的洞口。石柱与四周的坑壁约有两三丈远的距离,光秃秃地伫立在天坑内有些怪异,更为怪异的是那石柱上竟捆着个女人。
“麦雨!”
我身后的林小粟轻声喊道,话语中充满了惊讶,我已知他只怕是认出了被捆绑在石柱上的女子,那女子耷拉着脑袋看不出是死是活,更看不出长什么样子。
身边的曲阿珍轻声说道:“那丫头没死,只要想办法救出她,老婆子包管她能活。”想来林小粟一定很着急,曲阿珍才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看向石柱上那女子,我心疑她究竟是什么人,使得林小粟这么紧张她的安危,就听曲阿珍接着说道:“跟她一起同来的东厂公公都被抬进了山壁上的那个洞内,只见进去再没见活着出来。”
“坑内是什么人?山洞内有什么名堂?”
“那些人?那些人说来可就话长了,至于山洞内有什么名堂,若我老婆子没有猜错,该是用活人进洞做诱饵或是当祭品。”
“诱饵?祭品?”我惊道。
扭头看向曲阿珍,曲阿珍对我竖起食指示意我小声,而后才轻声说道:“这里可是古墓,上千年的古墓内究竟有什么谁都猜不准,但是有一点可以肯定,洞内若没有什么古怪,他们绝不会押着活人进去。还有,都达就在天坑内,那瞎子眼睛虽然看不见耳朵极灵,你们也看到了,他们人多所以我们一定要小心,要是还没进去那个山洞就被他们发觉,这趟路也就只能到这里了。卜丽宝来了后,他们将前阵子追踪至这里的东厂公公与锦衣卫捆在这里,每过几天便带一个进那山洞,人进去时都是活的却再没见出来,想来已经死了。”
话说到这里,曲阿珍轻轻嘘出口气接着说道:“我每天晚上都会来这里查看他们的动向,只是苦于他们人多无法进洞也不知那洞内有些什么。山壁处的那个洞口原本没有这么大,是他们炸开了原本只是个小洞的洞口,却似乎遇到什么难题歇下了,直到昨夜才又开始忙碌。知道昨夜我在天坑内看到谁?是客栈中准备种金蛊的那个丫头,显然她是他们找来的帮手。”
“这些人有火药?”林小粟听曲阿珍这么一说,不觉皱了皱眉头。
“火药算什么?便是枪、刀、武器弹药那都充足得很。”
我看向曲阿珍,就见她对着林小粟得意的笑道:“林小粟,你一定很惊讶这些人的来路,老婆子就稍稍点点你好了。你仔细看天坑中那些人的装束,可有什么眉目?”
林小粟仔细看了一会天坑,脸色越变越难看,而后轻语道:“莫不是叛匪安邦彦的人马?”
安邦彦!听到这个名字我心里没来由的一惊,这个名字对于我一个女子来说可能稍嫌陌生了些,但是只要是大明朝的男人一定不会陌生这样一个名字。
爹、娘总在京师居住活动,而远在泸州的我由于消息闭塞的原因,想要知道些什么就只能从典肆的刘老爷子那里听来。原本消息便很闭塞,又加我是一个女子,男人们议论什么事都会避着女人,所以我能知道外面的事情便少之更少,还好,我有一个水封,正是这个茶行不起眼的伙计,将奢崇明、安邦彦的名字告诉了我,更让我知道这是反叛大明朝举兵作乱的两位大土司。
永宁彝族土司奢崇明建国“大梁”,公开与明为敌,吞并了不少城池,就连我们泸州都未能幸免。那阵子茶铺关店便是府门都是终日闭合,我还年幼只听得府外乱糟糟的却不知究竟出了怎样的事,后来才知道被叛军攻进了泸州,也是那时记住了奢崇明的名字。原本我该对当时攻进泸州的奢崇明部感到恐惧,可是正是这个远在贵州的安邦彦,带给我的恐慌要远远大于当时就在我们泸州城内的奢崇明。
水西土司安邦彦在奢崇明叛乱后不久便也举兵反叛,自称“罗甸大王”,我对他的所做所为并不知晓多少,却知这人带领叛兵包围了贵阳,贵阳城虚孤立无援,城中的巡抚与巡按御史却并未投降坚守孤城,最后竟导致城中粮草断绝互食人肉。先煨死尸后烹活肉这样的话传进我的耳朵后让我做了好一阵子的噩梦,据说贵阳被围十月,待到被救援出的时候,已成了一座活生生的人间地狱。原本有三四十万军民的城池,到被救出时活着的人竟只剩下区区千户,是以安邦彦的名字我是怎么都不会忘记的。
听到林小粟说到安邦彦的名字我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我一个不出门的女子对外面的世道有多乱并不知晓,难道总在外头跑动的效章也会不知?这兵荒马乱的他竟带着我们来到了这种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