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死灵最终屈服在巫师脚下时,据野史记载通常会变形为裸体幽灵,然后回答巫师的提问和要求。当降灵会结束时,死灵常常会消失於硫磺的毒雾之中,而死尸则要由巫师用生石灰烧掉。在这之前,死灵法师务必要留在圣圈之中,如果执意离开的话,一定必须举行一些其他仪式才行。死灵法师还要在仪式前后除去所有该地的花草,并烧掉它们,再将其灰烬深埋在该地。整个仪式都充满了恐怖和不可知的危险,最轻微的失误也会导致死灵法师的殒命,甚至灵魂上的永久创伤。比如17世纪,名噪一时的埃及死灵法师和预言家奇安刚吉(Chiancungi)就因为心急离开了圣圈而被怨灵碾得魂飞魄散、死于非命……”
若望讲到这突然停下,环顾四周听众迷离幻灭的眼神。他发现兰木扎布双眼眯成一道细线,眼角撒开鱼尾纹,正用一只手不断搓揉制服的衣角。不由暗暗好笑,冷不丁对他发问:
“一般通灵师作法都会在现场刻画出奇特的符咒和圆圈,但是叶尔兰射箭时身边却没有任何这类道具,你觉得这是为什么?亲爱的兰木扎布同志?”
“这个……我……实在外行……”兰木扎布已经像被洗了脑,完全失去了主张。
“因为,控制叶尔兰的这种意念巫术更古老,以至于那时还没有出现各种复杂的形式。通灵术的内含,也比较简单。”
“您的意思是:操控叶尔兰作案的邪恶意念,存在于遥远的古代?”兰木扎布好容易恢复逻辑。
“正确!它就像箭杆上这行符咒一样古老……”
“符咒?这些花纹难道是一种文字?”大家都像引着火的干苔藓,情绪开始燃烧。
“这种上古文字今天早已失传,几乎无人能识。要让我找出破案线索,我必须亲自见一见叶尔兰。”
若望终于提出他的第一个要求。
(待续……)
第六章 记忆残片(1)
最近这几天,叶尔兰一直觉得就算自己入睡,其实也是醒的。
清晨窗缝微颤,微风在它喉咙里低吟浅唱。阳光触摸万物,每天照常从窗外无遮无拦刺探进来,将外界摇曳树影分崩离析、涂染了一地。
叶尔兰被封闭在北京近郊一栋警卫森严的2层别墅里,正式过上了“软禁”生活,随时准备接受传讯。由于案情过分古怪、暂时没有任何进展,他才得以免除牢狱之苦。出事后,中方允许叶尔兰的父母入境来京探视他,但大多数时间里,他仍然只能独处。
“失去奥运比赛资格”——这伤口经历刻骨铭心刺痛后,此刻渐渐结痂。叶尔兰尽量不去想,不经意间又常常萦绕心头,一如皮肤下新弥合的肉芽,阵阵灼痒,无以名状……所幸,幼年时吃苦耐劳的经历,和运动员长期训练培养出的特有沉静性格,使他很快从伤感中复苏,他每天都极力梳理案发前每个细节,从根须直至末梢。力求捕捉能帮自己洗清不白之冤的点滴线索,可他大脑中某部分似乎已被人剜去,从任何角度看都是空洞或空白!
就这个当口,他终于被传唤到若望面前:
再见康妮,叶尔兰心神一振。从她温润的注视中,他感觉两人初见时那种好感和信任还在。女孩嘴角似有若无的笑意,如石块在湖面砸出涟漪,使他心头又微微针刺——他想起自己目前的境遇,几乎等于个“杀人犯”,又不免锁紧眉头。
兰木扎布在他印象中仍是老样子,严肃冷漠、不苟言笑;康文海和另两位中国丨警丨察叶尔兰不认识;面对若弯教授明快的笑容,他才有一点放松,他本能感受到来自这个异国长者的和善,童年时只在外祖父眼里见过……
若望照例先向叶尔兰询问了一遍事发经过,都和兰木扎布描述一致。
“你认识这行字么?”手举青铜箭杆,若望目光一灼。
“我看不懂!”叶尔兰聚精会神看了好一阵,才回答。
“过去见过类似的文字么?”
“从没见过。”
“现在还能记起案发当天早上,谁端给你早餐?”若望继续问。
“那天早上我刚在餐厅落座,好像就有服务生给我端过来,是谁……我记不清了!”
“想想比赛中,谁递给你最后一支箭,那人长什么样?”
“我……不记得了。”叶尔兰每次回答都沉思良久,眉头最终挤出无奈。比赛当天他全副心思都在赛场,确实心无旁骛。
“很好我的孩子,现在过来看着我的眼睛。”若望说着摘掉眼镜,走到叶尔兰跟前,他要求对方站着和他相对而视。
叶尔兰凝望那双蓝色法兰绒质感的眸子,若望整个笑容莫名开始向四外融化……很快,他注意到这双眼中出现异样:眸子似乎越睁越大,沙粒状蓝色素颗粒起先焰火状蹦开、夺目绽放;然后围绕瞳孔慢慢旋转,转成一个巨大流沙漩涡。那漩涡越转越快,中心漏出一个深不见底的黑洞,洞口幽幽刮起撩人神智的旋风、蓝色沙粒粘连着叶尔兰所有精神意志,正被一点点向里吸进去!他耳畔响起清晰的话语:
“听!听我的声音!”若望语音一改往日柔和,化成一根坚韧尼龙绳。绳套正箍住叶尔兰脖颈,绳子一抖忽然绷紧,强拽叶尔兰心智往前奔。力道蛮横、不容抗拒!叶尔兰感觉自己忽然拉长,变形成一条翻滚扭曲的长蛇,像被诱饵激发出饥肠辘辘的欲望,一股脑钻入那眼深不见底的流沙陷坑,他眼底瞬间变黑,心智一派混沌……
(待续……)
第六章 记忆残片(2)
若望接着侧首在叶尔兰耳边,断喝:“睡吧!”右手用力在叶尔兰后脑一推,那颗头便已服服帖帖躺在他肩头。叶尔兰只觉自己被一道重逾千钧的声墙压倒,无力抵御,终于神志不清,沉沉睡去……
众人看得诧异,康妮忍不住凑过去看叶尔兰憨然的睡态;康文海和兰木扎布却识得,若望正使用的是现代催眠术中最神奇的一种“强行催眠法”。
催眠术(Hypnotism)一词源自希腊神话中睡神(Hypnos)的名字。一般指施术者采用特殊行为并结合言语暗示,使常人进入一种类似睡眠的暂时昏迷状态,而并非真正睡着。
据若望事后讲解:催眠术最早源于远古宗教神思飘渺的冥想。实际上也可算一种低等级的“通灵术”。因为人在催眠状态中,意念可飘忽脱离躯体,往往能释放大脑中那些被遗忘、删除或封闭的原始记忆——重新想起某些早已遗忘的细节……
此刻,半梦半醒中叶尔兰已被扶上沙发。若望坐到他对面,警方按下录音笔按钮,教授重新开始提问:
“案发当天在餐厅,谁递给你早餐?”
“……我当时低着头,没看清那人的脸……我只看到……他穿赛场工作制服,把餐盘直接端到我面前,转身就走开……我刚说谢谢……只看见他左手背上……好像有……一个纹身……”
“什么纹身?”若望语调攀升。
“好像……是一只大角鹿,后蹄翻转……背上长着对小翅膀……”叶尔兰嘟哝着。
兰木扎布和其他两个警官立时瞪圆了眼睛——这不太像是赛场工作人员或奥运志愿者的特征。
“比赛中,递给你最后一支箭的人,长什么样?”若望追问。
“……我扭头……瞟了一眼……他帽沿压得很低……看不见脸……穿工作员制服……很像……餐厅里给我早餐的人穿的那种!他的手……戴着手套……只看见这些。”叶尔兰昏迷中语音断续、迷离,不自觉口水已流到了腮角。康妮掏出自己的手绢,轻轻帮他擦净了。若望冲她做了个鬼脸。
“难怪那支箭上只有叶尔兰一人的指纹!”兰木扎布轻言自语。另两名警探也一致表示这些话很可能是真话,与他们辛苦调查的结果吻合。
教授竖起食指示意大家噤声,接下来即将进入关键环节:
(待续……)
第六章记忆残片(3)
“你射出最后一箭之前,都想到、或看到了什么?”若望终于提出最紧要的一个问题。
屋内一片死寂,像黎明前那段最黑暗的时刻。众人看见叶尔兰长睫毛轻轻翕动,全身骤然颤动一下,接着竟持续痉挛抽搐起来。他眼皮有时睁开,眼球陀螺般旋转滚动,声带犹如困在笼中的焦躁野兽呼喊不出、堵在喉头咆哮,却再也吐不出一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