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老板拖来刚刚没来得及搬走的椅子，舒舒服服的坐下。

仰起头，晚间的云层也渐渐散开，满月的银白色月光照亮了整片天台，融化在只有我们三人的世界里，孟明的声音如同宽广的河流一般，安详地流淌。

9

我从档案室里借出一堆校史翻阅。

昨晚的事情看似解决，鬼魂消失，孟明也不用再为台上失声困扰，但是依然是迷雾重重。

那个鬼魂一样的女人是哪里来的？为什么不说话？为什么会挑上孟明？为什么开始时我能看到她，后来就随着光熄灭消失了？还有那个灯光到底是什么？为什么开始看不到的孟明有了那照明，就能看到她了？

有了之前的经验，我知道老板绝对是不会给我明确答案的。

这次，我决定自己搞清楚这些问题。

切入点就是那个鬼魂，曾经“说”过，她也在这个学校的声乐部学过。

本校虽然是历史悠久，但是一向以土木 机械 电气化之类纯工科项目擅长。加设声乐这类综合性艺术专业，也不过是几年之内的事情。

只要以此入手，进行排查。至少可以查明那个女孩的身份。

虽说是没有几年，但是学生资料也有厚厚一堆。

我的思路是从中剔除正常毕业的，专攻那些中途消失的、转学的声乐系女性。

说起来简单，但是每年每届的人数并不少，再加上还有比对毕业后去向。我趁着上午工作空闲，在柜台上折腾了几个小时，都还没完全看完。反而我是被陈旧档案上的灰尘呛的直咳嗽。

正想说休息一会，又看到老板笑盈盈的从后台踱步过来。

“这么用功？”看到我翻腾了一柜台的文案，他也没生气。

还不是拜您所赐，我只敢在内心腹诽。

“唉，何苦呢，有什么事，问我不就知道了？”老板翻了几页档案，对着着指尖的灰尘皱眉头？

“真的？”听到这话，刚刚还在挺尸的我一跃而起。

“老板什么时候偏过你？”

“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昨晚照明的东西，是犀角吗？”我先提出这个问题，是因为曾经老人说过“犀照牛渚”的故事。

《晋书•温峤传》：“扞温峤呴至牛渚矶，水深不可测，世云其下多怪物，峤遂毁犀角而照之。须臾，见水族覆火，奇形异状，或乘马车著赤衣者。峤其夜梦人谓己曰：‘与君幽明道别，何意相照也？’意甚恶之。峤先有齿疾，至是拔之，因中风，至镇未旬而卒。”

故事里的人使用犀照看到了幽冥之形，之后不久，就因为中风过世。

我和老板大概从开始就看到了那少女的人形，应该无碍。

而孟明是借助犀照才见到的人形，我不禁有些担心他。

老板笑着转过去，抽开药柜上的一个抽屉。里面整整齐齐的码放着几支和昨晚所见类似，但大小有异的兽角。

而那抽屉的上的，正是我在白胶布上端端正正写下的“犀角”二字。

我不禁有些咂舌。这普通的犀角价格不菲，成年的犀牛角动辄数十万，据说有药厂收购价格，是按照每千克二十万的行价。遇到长有20公分左右的，就可上到十万。即使这些犀角尺寸较小，也不是寻常药店里能见到的。

“大概也她也是被这些犀角吸引来的罢，”老板转身合好抽屉，“想来也是借了犀角，才能和心上人对话不是？”

“哪里来的这么多？”明明是价格不菲的财富，竟然和普通中药一起随手摆放，这是何等暴殄天物。

“这个？也算是诊疗费用的一种罢。”

国内并不把犀牛列为国家级保护动物，只是因为境内几十年来都未再发现过野生踪迹。

即使有临床使用的药物，也多数是水牛角的替代品。

但犀牛曾经是遍及中原和西南的野生生物，夏商之际，由于犀牛温驯的性格，就被作为捕猎的主要对象。牛骨为匕，牛皮为甲，肉做佳肴，牛角更是觚、觞、觯、觥等酒具的重要原料。铁甲出现之前，动辄就是成千上万的犀甲披挂。

至于犀牛角，自古就是各种传说的主角。也正因为这种对犀牛的需求，大量的犀牛被滥捕至绝迹。即便如此，人们还是无法停止追寻犀角的足迹。

例如我国南疆某个边陲的村落。

这里凭着与亚南各国接壤的天壤优势，依靠猎捕稀有生物为作为经济来源。

在台面上说来是不存在的勾当，在台面下倒是生意兴隆，买家众多。

犀牛脾气温顺，行为迟缓，麻丨醉丨和点击都可以让阻断行动能力。

而最值钱还是犀角。在村里，犀角不止是经济来源，也是不少人家婚嫁的必需品。

阿方的家里就是典型以盗猎为生的人家。

“我并非圣人，也无立场去指责别人的生活方式。”老板回忆道，“在他们眼里，我是外来的医生，对我而言，他们也不过是普通的病人。”

阿方快满二十岁了，捕的一手好猎，无论是色羽斑斓的鸣禽，还是长达数米的巨蟒，只要是客户需求的必能满足。

我被带去他家竹楼，楼上铺的正是犀牛的皮革。

“这种皮，不值钱，我就自己留下用了。”阿方这样解释，他洁白的牙齿和被晒的漆黑的皮肤对比的鲜明。

这里的人，常年在野外打猎，皮肤风吹日晒之下，也如兽皮一般，黝黑粗糙。也有不少人身上寄生着一些寄生虫，阿方的身上也能看到，在一些死皮聚集的组织里，偶尔会有白色线头一样的东西。我提醒阿方，阿方也是满不在意的在糙石上摩擦一下。“动物身上都有，不要紧。”

我取了随身带的肥皂，想要劝他清洗一下。

“不用，不用。”阿方拒绝了，并非对外来物品的不接受。阿方告诉我，在野外，人的气味很容易被野兽辨识出来。为此，他们不仅要避免人工香料，还要再平时狩猎前，用一些动物的粪便和皮毛涂满身体。

“这样动物的灵魂会覆盖在你的灵魂之上。就算是有灵性的动物，能看到人灵魂的，它们也会被骗过去。”阿方说着，从屋子的角落取来了一个骨质的摊子，里面是暗红色的液体。阿方用指尖沾了一点摸在我额头上，腥气刺鼻。

“这是之前捕到的兽血，有了这个，其他野兽不会主动来伤你。”阿方又给自己脸上涂了一些，“我们出门的时候也是需要的。”之后，阿方带我去看了他儿子们。

在这里，一个家庭会有复数个孩子。一方面是生存环境，另一方面是死亡率太高。像阿方的几个孩子，虽然得的是常见的儿科疾病，在大城市里的医院里一针见效的问题。在这里，只能通过高价流入的抗生素来解决。

阿方家的孩子们面临同样的问题。不是什么大病，只用了几只针剂就解决了问题，阿方妻子几乎是用看神明的眼神看着我。阿方也执意留我下来，说是要隆重的招待。

“回来之后就发现里面都是价值连城的犀角？”我打断老板的叙述

老板点了点头，“还有一些其他的东西，蛇皮、象牙之类的。大概是阿方一直积攒起来的，想换个好价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