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1-10-23 22:51:00
第十则、蜀中凶鸟
冬日,傍晚,锦官城。
暮色欲合,云意沉沉,细碎的雪点飘零如飞蓬,落在鳞栉次比的青瓦屋顶上,润入青苔之中,消失无踪,只留下一层浅浅的濡湿。
一个穿锦袍披孔雀裘的年轻人醉醺醺地从锦官城最大的酒家出来,两个小厮小心地搀扶着他,小二卑躬屈膝相送,谄媚地笑:“杨二公子慢走,下次还来啊,咱们迎仙楼最好的雅间随时为您留着。”
年轻人哈哈大笑:“好,好,来人,赏。”
小厮扔了一把钱给小二,落了满地,在脚下不停地跳动,小二兴高采烈地扑倒在地,一个一个地捡,嘴里还不迭地说:“谢二公子赏。”
年轻人刚踏上马车,步伐不稳,又摔了下来,这时,一支送葬的队伍吹吹打打地来了,年轻人怒不可遏:“妈的,晦气,一大早就有人送葬,扫了本公子的兴!”
“二公子,现在是傍晚……”小厮好心提醒,话还没说完,便挨了年轻人一拳:“我说是早上就是早上!”
小厮忙扇自己耳光,一边扇一边说:“二公子息怒,小的说错了。”
棺材越来越近,抬棺的一个力巴不知怎的脚下一滑,摔倒在地,那棺材一歪,盖子哗啦一声翻了下来,露出一张白得吓人的老脸。
丧家急了,忙叫人将盖子盖上,怒斥犯错的力巴,又回头对身边一个管家模样的人说:“你怎么做事的?不是叫用八根大铁钉将盖子钉死吗?”
管家一脸委屈:“这……这是我亲眼看着人钉死的啊,怎么就翻了呢。”
送葬的队伍乱作一团,小厮们将年轻人扶起来:“二公子,咱们还是赶快回府吧。”
“好大的鸟。”年轻人盯着天空,喃喃自语,小厮们抬起头,看了半天:“哪里有鸟?”
“瞎了你们的狗眼!”年轻人打了个酒嗝,指着天空说,“就在那里,一只大白鸟,从棺材里飞出来的。”
小厮们睁大眼睛看了半天,还是什么都没看见,又不敢忤逆他,只得随口答应着,将他扶上了车。
马车在宽阔的大陆上缓缓而行,年轻人喝了一杯醒酒茶,胃里稍微舒服了一些,正打着盹儿,忽然闻到一股异香,抽了抽鼻子,忍不住掀开窗帘,寻找香味传来之所在。
他看见另一辆马车迎面而来,拉车的枣红马走得很慢,车前坐了一个容貌姣好的丫鬟。他动了色心,一直盯着那丫鬟看,车内忽然伸了一只手出来:“环儿,我的桂花胰子可在你那里?”
那只手肤色白皙,珠圆玉润,丰可饰骨,年轻人的心一下子沉沦了,拥有这样一双葇夷的女子,不知道是什么样绝世的美人?
他连忙叫车夫将车停下,命小厮拿了自己的玫瑰胰子来到那辆花车前:“车内娘子万安,这是我家公子送给娘子的,我家公子说,桂花胰子虽好,但市面上随处可见,这玫瑰胰子用料珍贵,就是有钱也难买到,只有这样珍贵的东西,才配得上娘子,还望娘子不要嫌弃。”
车内的女子微微挑起厚厚的帘子,露出一张艳美非常的容颜,朝年轻人浅浅一笑,年轻人的魂儿都被勾走了,连忙下了车,快步来到花车边,用言语挑逗。那女子不仅不生气,似乎还很高兴,郎有情妾有意,自然打得火热,女子邀年轻人上车,往城东而来。
九转十八弯,马车终于停下,年轻人一门心思都在美女身上,扶着美女下了车,进了一座庭院,早已有使女备好酒菜,二人一边喝酒一边调情,美女对他百依百顺,年轻人自然心花怒放,挽了美女的手,进了卧房,云雨交合,自然欢乐非常。
云收雨散,年轻人搂着美女,睡了一会儿,觉得很冷,仿佛这屋子四面透风似的,命丫鬟多拿了几床被子来盖上,还是冷得手脚冰凉。就这么迷迷糊糊睡到半夜,实在冷得受不了了,坐起身来,对身旁的美人道:“娘子,我家中还有些俗事,待我明晚再来……”后面的话他没能说出来,生生卡在喉咙处,一双眼睛瞪得老大。
怀中哪里有什么美人,分明是一具枯骨,脑袋还枕在他的臂弯中,黑洞洞的眼眶里钻出一只黑漆漆的蜈蚣。
他吓得双股战战,一声惨叫,丢了那枯骨,腿软,站不起来,坐着退了几步,有雪花飘在他的身上,冻得他一哆嗦。
这个时候他才发现,这是一座废弃已久的荒园,他睡在园子正中,身上盖着好几层枯叶。
他的身体剧烈抖动起来,连叫都没能叫出声,眼前一黑,晕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