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女孩的眼睛皮一搭，把她的白眼睛盖住了。她的两只手指伸到了汪如男的额头面前，划着圆圈。汪如男呆呆地站着，想移动脚步，退后，却是怎么都动不了，就那么，一动不动地看着那两根手指在自己的额头前划着圆圈。随着那手指的移动，她感到，自己的额头那里有一缕冷气在游走着。划完圆圈，那人的手指就散开了，五根手指分别往四周方向伸去，好像是在抛丢什么东西，又好像是在把刚才划的圆圈再补充点什么。
汪如男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冷气。她划的，不就是那个死人额头上的那个¤形符号吗？想到这里，她觉得额头上像是被锐利的尖刀划上了那个符号。她浑身哆嗦着，眼前一黑，倒在了地板上。
当她慢慢醒来的时候，才发现，自己竟然在李小白的怀里。李小白一只手揽着她，一只手在她的人中掐着。见她醒了，李小白喜极而泣，叫喊着她的名字：“如男，如男。”
汪如男长长地吐了一口气，惊惶地看了一眼窗子，立即埋下头，尖叫：“关上，快关上！”
李小白看了一眼那窗子，说：“窗子不是关得好好的？”
听李小白这么说，汪如男这才畏畏缩缩地探出头，看了一眼窗子，发现，窗子确实是关得好好的，这才问：“嗯，窗子是哪个关上的？是你？”
李小白把汪如男抱到床上，说：“我没有关窗子，它本来就关得好好的。”
汪如男说：“没有，我记得它是开着的，我刚想去关窗子……”
汪如男说到这里，就不说了，她的眼睛又紧紧地盯着窗子，嘴巴张得大大的，说不出话来。
李小白转回头去，看到，那扇窗子慢慢地、慢慢地打开了。他赶忙跑到窗子边，把正在慢慢地打开着的窗子紧紧地捏住，关好了，说：“你看，没事了。”
其实，他的心里也很纳闷的，这种窗子打开是往上的，就算有风吧，也不可能打开啊。他怕汪如男害怕，也就不再说窗子的事，问她：“你怎么晕倒在屋里？”
汪如男说：“进来的时候，听到校长和那个死人的老婆在窗子下面一起嘻笑，就想去关窗子，哪晓得一只手伸上来，在我的额头上乱抓，我就痛晕过去了。”
李小白听得毛骨悚然，那个女人果然还在这个房子里。为了不让汪如男害怕，他只好说：“你那是幻觉，这个屋子里除了你之外，没有其他的人啊。”
汪如男不信，有些生气地说：“你怀疑我讲假话了是吧？”
李小白说：“我哪里敢怀疑你，我是讲，你讲的那些只不过是幻觉罢了，不信，你看窗子下面。”
汪如男说：“现在窗子下面肯定是什么都没有了，校长和那个女人听到我的惊呼声，还不早就跑得无影无踪了。”
李小白说：“我不是那个意思，你自己过来看看就晓得了。”
李小白把窗子打开了，对她说：“莫要怕，你过来看嘛。”
汪如男走到窗子边，往外面看，下面，是一道两三丈高的保坎，别说是人了，就是一只猫都不可能站得住。她迷糊了，那么说，她看到的和听到的，果然是幻觉？
李小白拂了拂她头上的乱发，柔声说：“莫胡思乱想了，你一定是旅途累了，才看花了眼睛。我妈叫我来叫你，上我们家去吧，啊？”
汪如男早就巴不得他这么讲了。她想像不出，再呆在这个房间里，不定还会出现甚么怪事情来。她宁愿忍受那位不讲理的妇人的白眼，也不愿意忍受这恐怖的折磨。
两个人走出房子，他们看到，有一个人影在往操场中间走去。那个人，好像听到他们开门的声音，才急急忙忙离开这里一样。从背影上看，那是伍校长。
6
汪如男的脸上还渗着岑岑的冷汗，好不容易跨进了舒家的大门，就像是虚脱了一样，再也没有力气上楼了。柳妈见了，赶忙过来，与李小白一起，搀扶着她，一步一步地挪到楼上，来到张兰香隔壁的客房里，让她躺在床上。
看到汪如男和李小白回到家里来了，张兰香松了一口气。
柳妈有些担心地问：“汪小姐这是……”
张兰香说：“好像晕船了吧。”
柳妈摇摇她的白头发，说：“坐了几天的船，是有点晕，只是，我看不像，都来了几个时辰了，要晕，早就晕了。”
李小白对柳妈说：“柳妈，你去‘安济堂’请刘大夫过来一下，好吗？”
柳妈看着张兰香，在听她的吩咐。
张兰香对她说：“看汪小姐的样子，可能是累了吧，也没有什么大碍，就不必麻烦刘大夫了。”
李小白急了，说：“娘，你看如男她……”
张兰香不悦地说：“你是大人了，还把自己当学生伢崽没是？看你那咋咋乎乎的样子，像甚么名堂！柳妈，去，给汪小姐烧碗姜汤来。”
柳妈低着头，不太情愿似的，对张兰香说：“汪小姐这样，怕是……”
张兰香不快地打断她的话，拖长了声调：“柳妈——”
柳妈立即闭上嘴巴，垂着手，退了出去。退到门口，她停了下来，还是想说甚么，看到张兰香对她瞪着眼，这才转过身子，往楼下去了。
张兰香关了门，问李小白：“这是怎么了？”
李小白本来是想让柳妈去请大夫来给汪如男看一下的，被他娘阻止了，心里很不快，就没好气地对张兰香说：“怎么的怎么的，你没看见？”
张兰香也没了好气，说：“你就那个脾气，和你那死鬼老爹一样。我这不是在关心汪小姐吗？”
李小白说：“关心？我还没晓得你没是？一天到黑都是阴阳怪气的，生怕……”
张兰香厉声道：“小白！”
见娘生气了，李小白便住了口。
张兰香缓和了语气：“小白，娘不是不晓得你的心情，汪小姐会没事的。”
李小白翁声翁气地说：“请大夫过来看一下，又有甚么打紧的？”
张兰香说：“汪小姐只不过是累了，喝碗姜汤下去，很快会好起来的。”
她站起来，对楼下叫：“柳妈，好了没？”
柳妈在楼脚应：“好了，好了，就来。”
汪如男睡在床上，手臂动了一下，想伸出来，毕竟，还是一点力气也没有，就软软地放下了。她的脑袋挣扎着，想甩掉什么一样，嘴巴也微张着，想说甚么，又说不出。
李小白跑到床边：“如男，你醒了。”
张兰香走到床边，面无表情地看着脸色苍白的汪如男。
柳妈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姜汤上来，放在床前的桌子上，扶起汪如男：“汪小姐，喝了这碗姜汤，出一身汗就好了。”
汪如男慢慢地睁开眼睛，看着眼前的三个人。
张兰香把姜汤从桌子上端起来，吹了吹，就去喂汪如男。
李小白赶忙感动地伸过手：“娘，我来。”
柳妈把汪如男扶好，靠在床头板上，说：“你们两个都不是做这个事的，还是我来。”
说着，柳妈就伸出手，想从张兰香的手里接过那碗姜汤。
张兰香端着那碗姜汤，紧紧的，一点也没有放松的意思。她的眼睛，冷冷地瞅着柳妈。柳妈见她那一副冰冷的样子，心里也就不由得一紧，松了手，讪讪地退到了一边，双手垂着，一动不动。
张兰香对柳妈和李小白说：“你们两个，先出去吧，汪小姐现在需要的是清静。”
柳妈一声不吭地走出房门，下楼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