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仙开花了。”多铎捏着手里的水仙花,不停地重复着这句话。倾歆记得达哲逃走的时候,也说过同样的话,她问他:“王爷,水仙开花了,是什么意思?”
多铎站了起来,他把手里的水仙给她看,说:“达哲生前最爱的花就是水仙,她在房间里摆满了各种各样的花瓶,盛满清水,放进水仙种子,每一年,第一朵水仙开花的时候,她就会兴高采烈地跑来和我说‘我的水仙开花了’,像一个拿到糖吃的小孩子一样。”
倾歆想了一下,睁大了眼睛,说:“王爷,这水仙花坛何时出现的?”
多铎回答说:“好像是三年前… 达哲突然消失不见,我到处找她,找到这后花园的时候,看到这里莫明其妙出现了一丛水仙花,后来我就叫仆人们就给它们做成了一片花坛,我一直把这里当做是达哲离开前给我留下的纪念。”
倾歆想起了自己,三年前,她就在水仙花丛间醒来,那时侯,她像一只老鼠一般大小,随着修炼,她才慢慢地长大。也是三年前,也是水仙花,倾歆越想越冷。
“王爷,王爷,多尔衮王爷派人来叫你过去,说是十万火急,让王爷立刻动身。”侍卫跑了过来,非常着急地说着。
多铎看了看倾歆,他说:“要和我一起去吗?小丫头。”
倾歆低着头,说:“一切听从王爷的。”
多铎伸出手,拉起她的手,一边的侍卫惊讶地看着倾歆。多铎其实知道带着她去摄政王府会惹来多少闲话,但是他一点也不想放开她的手。
多尔衮,又是为了什么要找多铎,在这三更半夜,天下太平战事平息的夜里,会有什么事情需要这么着急。
多铎骑马,倾歆抱着他的腰,很快就到了摄政王府。王府灯火通明,人声鼎沸,大门洞开,守卫全无,这是怎么了?多铎和倾歆两人都非常的疑惑,他们径直朝里走,路上看到了一些到处乱跑的仆人,再往里,看见了王府的福晋,有一些正在收拾细软,做出打算跑路的架式。多铎拦住了一个小福晋,说:“出了什么事?快说。”
小福晋脸色苍白,身体发抖,她说:“王爷的房间里,有僵尸,有僵尸。”
达哲!多铎与倾歆大脑里唯一出现的念头。他们加快了脚步,朝着王爷的卧寝跑去。
王府里的守卫,把那个房间围成了铁桶,里三层,外三层,但是没有一个人敢向前。多铎拉着倾歆走了进去,门全都开着,多尔衮就站在门边,一动不动,他的表情极为痛苦,与那天被达哲咬的表情一模一样。
莫非?果然!
他们俩个人跑到了多尔衮的身后,看见达哲死死地咬在他的背上,就像一只蚊子叮着一般。倾歆赶紧对着达哲说:“我爱你。”达哲松开了口,转过头,对着倾歆嘿嘿地笑着,她整个人又往倾歆的怀里倒去。
清理了现场,关上了门,同样的四个人,同样的结局,只是在不同的房间,上次是豫亲王府,这次是摄政王府。
达哲在倾歆的怀里,睡得很香。倾歆静静坐在一边,看着面前的两个兄弟。
多铎说:“哥,达哲为什么会出现在你的房间里?”
多尔衮看了一眼多铎,他的眼里有着非常复杂的东西,他说:“多铎,难道你真的全都忘了吗?三年前的事情,你真的一点点都不记得了吗?”
多铎满脸疑惑,他说:“哥,三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那拉说我杀了达哲,可我为什么要杀达哲?还有,这和哥你又有什么关系?”
多尔衮说:“达哲,是我杀的。”
(十三)心如死灰
“王爷,有个道长求见,他说能帮助王爷消灾解难。”门外的侍卫传进来话。
多尔衮没有征求多铎的意见,而是直接让侍卫把人带进来。倾歆看见来人,心抽了一下,上清道长,瘦成三角形的脸,小而阴森的眼睛,是她最害怕的人。
上清道长走到多尔衮面前,跪下,抬起头,说:“王爷,贫道路过此地,看见这里妖气冲天,知道王爷必有劫难,特来相助。”
倾歆在心里暗骂他鬼话连篇,他明明一直藏在豫通亲王府,明明知道尸变的事情,却假装无意经过发现有妖,肯定有什么阴谋。不过她不敢点破,因为她的小命就捏在他的手中。
多尔衮指着达哲对上清道长说:“如果你能让她入土为安,我将重重有赏。”
上清站起身,走到倾歆和达哲的面前,抬眼冷冷地看了一眼倾歆,然后他伸出了手,指尖朝下,长长的指甲如同五把尖刀,抓进了达哲的胸腔。倾歆发出了尖叫,多铎和多尔衮同时抓住了道长,可一切都已经来不及,上清的手掌整只没进了达哲的胸腔,还做出在里面掏来掏去的动作。
多铎抓着道长,疯狂地喊:“妖道,你杀了达哲,我杀了你!”
“我爱你,嘿嘿,我爱你…”倾歆怀里的达哲睁开了眼,傻笑着说话了。
道长用力地从达哲的怀里拔出手,鲜血随即如泉般涌出,喷得倾歆全身都是,多铎和多尔衮后退了几步,他们俩个人都被眼前的一切惊得目瞪口呆。
道长的手里,有一把匕首,虽然有鲜血盖住了它一部份的真容,可还是能看见黄色的刀柄和黑色的刀身,传说中的玄黄,果真是在达哲的心脏之中,那拉大福晋的话是真的。
多铎抢过了匕首,用衣袖擦拭着,他的手有些发抖。
上清道长对多尔衮说:“王爷,这具尸体之所以还能复活,是因为她的心还活在人间,所以尸体还有温度,尸体还能半人半鬼一样地活动着,只要找到她的心,就能让她入土为安。”
多尔衮沉吟了一会,对着多铎说:“达哲的心,只有你知道在哪里,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应该就在你的府上,我随你回家,直到找到她的心为止。”
多铎痴痴傻傻地拿着玄黄,一句话也不说。
达哲的胸口破着一个大洞,血都流干了,她却若无其事地坐在倾歆的身边,安静地坐着。
而奇怪的是倾歆,原本红润的脸,居然一片雪白,好像刚刚流血的不是达哲而是她。
豫通亲王府,对外封锁了一切消息,倾歆守着达哲一直呆在多铎的房间,多尔衮带着上清道长去四处查看,寻找达哲的心可能的藏处,而多铎,一直没有开口说话,整日整夜地,他坐在床边,翻来覆去看着那把匕首。
倾歆这两天,总有些气喘,她觉得身体里面的精力,正在慢慢地消失,而且,她的心总有很强烈的不安,越接近真相,越不安,隐隐总有一种很不详的预感。每次看到达哲,她总有一种很特殊的感觉,这种感觉好像自己是她生出来的一般。
第三天的深夜,多尔衮并没有带来新的消息,王府里死一般的平静,大家照常吃饭睡觉,但每一个人都惶惶不安。
倾歆看见坐在床边的多铎,他已经三天三夜没有睡了,两只眼睛红丝遍布,没有吃饭只偶尔喝点水,人消瘦得风一吹就能飘走,令人心疼。
倾歆走到他的身边,伸出手去抱着他,他软若无力顺势就倒在了她的腿上,她摸着他的头发,干枯没有一点点光泽,萎蘑的他与以往大声骂人时的威武完全不可比,有些酸酸的味道哽在她的喉咙,她沙哑着声音,对他说:“王爷,你是在担心自己才是杀达哲的凶手吗?”
“是我杀的,我都想起来了。”声音很轻,却一字一句清晰无比。
“我的水仙开花了。”达哲翻了个身,嘟喃了一句,睡了。
(十五)瓶本无心,奈何动情
身心合一的达哲,眼开了她的眼,眼里有对人世的一丝留连,她看着多铎,说:“你爱我吗?王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