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1-5-12 16:36:00

十九．夜哭塔

临近茅山，方圆十余里竟然悄无人烟。寒风嘶嘶，薄雾冥冥，甚至连鸟叫都不听闻一声。

玄奘打马前行，越是放慢脚步，那马蹄声越是显得撼人心魄，一步步好似走在幽谷中，竟然会传来回响之声。

玄奘又渴又饿，再加上不辨路径，不由心中焦躁。这时，远远望见一处茅草屋，玄奘大喜，忙打马上前，望见草屋大门敞开，屋内放着一张桌子，两个头发花白的人正背对着门口端坐在桌前，像是在吃饭的样子。想必是一对老夫妻。

玄奘将马在屋前拴好，在门口合十道：“施主，过路的僧人讨口水喝，请行个方便。”

屋里不见任何动静，玄奘抬头见两人一动不动，便咳嗽一声，那两人仍是不理睬。玄奘心中纳闷，走上两步，在老者肩上轻轻一拍，道：“老人家……”

话音未落，只听扑通一声响，那老者坐着的板凳腿脚折断，老者四脚朝天倒在地上，却还是保持着刚才的姿势，样子甚是诡异。玄奘大惊，再看旁边坐着的老婆婆，与倒在地上的老者一样，面孔全无，一副骷髅模样，一动不动，望向桌上。再看老者一手拿着筷子，想是正在夹着什么东西要往老婆婆碗里送。

桌上的碗碟里面哪有什么饭菜，都满是蠕蠕而动的腐虫。

玄奘这才知道原来这对老夫妻早已死去，而且是在吃饭的时候没有任何防备的情况下死去的。一个普通却又极其温情的画面就定格在这里，变成了诡异恐怖的场面。

玄奘心中很是愧疚，心想：“这对老夫妇虽然已死，可是还在保持着相亲相爱的样子，这下全被我给破坏了。可是，怎么可能两个人正吃着饭就突然死去？是什么造成老夫妇这样诡异的死法呢？”

想了一会，叹了口气，找到铁铲在院中挖了一个大坑，将两位老者的尸体埋葬在坑里。只是两位老者的尸体还是吃饭时的样子，他们的手脚都生硬无比，好像干枯坚硬的树干一样无法抚平。玄奘只好将他们原样放进坑里，一边埋葬，忽然想起这个样子的尸体不正是当初李淳风在太子东宫里讲述进士坟发现的尸体的样子吗？想是这老夫妇也被夜哭塔里跑出来的鸠盘荼吸干了精血魂魄。

2011-5-12 16:37:00

一边想，一边树起坟头，便站在坟堆旁边念诵起《往生咒》来。

正在念诵，忽然感觉一个小东西落在了自己肩膀上，扭头一看，却是一个三寸长的守宫。玄奘伸手想把它接住，然后放到地上放生。那守宫却吱的一声叫唤，张开嘴狠狠地在玄奘手指上咬了一下，振起背上一对翅膀飞走了。

玄奘瞪大眼睛，惊讶不已。守宫原是很平淡无奇的一种小爬虫，可是长着翅膀的守宫这还是平生第一次看见！真是世界之大无奇不有啊！

看看受伤的手指，还好牙印并不怎么深，只是微微渗出一点鲜血。

玄奘将手指略为包扎，上马继续前行。夜色渐渐转浓，走了没多远，忽然感觉后面有什么东西猎猎做声，回头一看却是一条大狗。

那大狗伸着舌头，两只眼睛像是两盏红灯笼一般鲜艳，舌头拖在外面，滴滴答答流着涎水，在后面不紧不慢地颠着脚步跟着。

玄奘心想：“这必是一条野狗想找东西吃了，以为跟着我会给它点什么吃呢。”便回头道：“喂，你不用跟着我啦，我也是一整天没吃没喝了，实在是对不起啊。”说着，快马加鞭往前跑去。

跑了一会，进入一片树林，侧耳听听背后没有猎猎之声了，感觉有点好笑，心想：“终于把这狗子甩掉了。”再回头一看，不由得大吃一惊。

原来那野狗仍是跟在后面一丈多远的距离，可是此时却是人立起来，伸着脖子，两条前腿蜷在胸前，两条后腿快速奔跑，跑起来比四条腿还要快些，而且全无声息！

这情景看起来无比诡异，玄奘只感觉一阵寒意从心底升起，正在惊疑不定，那野狗突然嗷的一声怪叫，张开大嘴，喉咙里突然钻出一条大蟒蛇一样的东西，那蟒蛇足有一丈多长，竟是生在野狗的嘴里！

玄奘忙打马要往前冲，可是已然来不及，只听坐下马匹长声惨叫，那蟒蛇已经一头钻进马的丨肛丨门里，顷刻之间，在马肚子里乱咬乱撞了一阵，随即嘴里衔着马的肠子缩回头去。

那马扑地倒了，咴咴惨叫，四腿抽搐。玄奘哎呦一声，滚落在旁边土沟里。

野狗很是得意，仰头呜呜叫了几声，又低头让口中蟒蛇大嚼马的内脏。

玄奘失了坐骑，忙爬起身来，生恐那妖狗袭击自己，想找地方躲避，可是极目四顾都是高高低低的树木，哪有什么躲避的地方。

这时，四周阵阵叫声传来，那叫声有的像婴儿啼哭，有的像虎狼咆哮，有的像冤魂嚎叫，此起彼伏，不知有多少怪物正在赶来。

眨眼之间，四下一片脚步声飒飒作响，一双双红红绿绿的眼睛已经聚集在自己周围。玄奘定了定神，扫视一圈，惊讶得张大了嘴巴说不出话来。

原来聚集在身边的尽是一些奇形怪状的东西：有的是猫的身体，头上却生满了一粒一粒乌溜溜的眼睛，少说也有一百多颗；有的是猪的身体却长了个婴儿的头；有的像羊，却口中长满獠牙，肚子下面密密麻麻地几十条腿，像蜈蚣一般；有的是公鸡的身体，可是那头却是乱蓬蓬地十几个鸟头凑在一起……

这些怪物一个个龇牙咧嘴，口中滴下涎水，眨眼间将一匹高头大马吃得只剩一副骨架。

玄奘正要拔腿飞奔，却见一个牛头怪物一声大叫冲上前来，将他顶倒在地。玄奘立足不稳，一路翻滚下去，光头撞在一个树桩上，一阵头晕目眩昏了过去……

2011-5-12 16:39:00

醒来之时已是阳光四射，四下看看那些怪物已经踪迹全无，再看身边还放着一个白布包袱，一个牛皮袋。包袱里是半个锅盔，牛皮袋里装着水。玄奘心知必定是遇见好心人搭救了，只是没机会当面拜谢，只好向天一拜，连连称谢，絮絮叨叨了半天才拿起锅盔吃了起来。

吃了干粮，精神一振，细想今日遇到的种种诡异之事，又起身瞭望，不远处一块石碑，上写“茅山域”，才发现自己已是在山脚下，心中顿时恍然，心想：“想必是因为夜哭塔中的妖物出世，以至于害得方圆十余里没了人烟。记得当日王元智说过，塔里的妖物都是人间的怨气化成的，如今塔已崩坏，老妖出逃，昨夜袭击自己的那些凶狠的怪物畜生必定是塔中的余孽，看来自己要加倍小心了。”忽又想到若是此时悟空在身边，自己的胆气也该壮大几分，不禁苦笑一声，叹口气，摇摇头，收拾好干粮及行囊，将那马的骨架用一些落叶掩埋起来，打起精神往山上而去。

茅山，较之龙虎山，虽都不算高峻，却更多了几分陡峭诡奇。

此时茅山之上，生机全无，便是粗壮的树木也都枯死，更不用说花花草草了。所见之处都是衰草枯杨，一片惨淡景象。

尤为可怖的是，所有台阶山石等的凹陷之处，都密密麻麻聚满了蠕蠕而动的虫豸。这些虫豸身材小小，都不足一寸，有多头的，有多足的，有圆的，有长的，模样也是千奇百怪无所不有。抬眼望去，目力所及之处，无不被这些虫豸覆盖，越是往上爬，虫豸越是密集，以至于后来竟无处落脚。

好在这些虫豸并不会袭击玄奘，可其数量足以匹敌恒河沙数，令玄奘胆寒不已。

玄奘不肯杀生，只好折下一把枯草，一边将虫豸扫开在两边，一边举步向前。约有半日工夫，行至半山腰，抬头望去，三座山峰拔地而起，如鸡足一般，三足鼎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