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建成被张婕妤弄得一阵心魂不定,看着她的背影叫人牙根痒痒,忽听黄门进来传唤:“皇上召太子殿下觐见。”
李建成忙整肃衣冠,进去拜见皇帝李渊。
李渊袒胸露乳斜倚着一个宫女坐在逍遥床上,张婕妤侧身坐在李渊身边。李建成还未行礼,李渊便指着床道:“来来来,坐坐坐。”
李建成依例行完大礼,方侧身坐在李渊身边,见李渊越发白白嫩嫩肥肥胖胖了,笑容可掬地像个老婴儿一般。
李渊道:“看你又瘦了,想是近来操劳过度?”
李建成道:“近来朝中并无大事,北方突厥也未曾作乱,儿臣还担当得下来。”
李渊笑道:“我知道你能行,朝中事交给你我也放心,所以我就偷偷懒,在这里多陪陪涓涓,涓涓身子弱,城里越发冷了,她受不了。”
张婕妤闺名唤做文涓,李渊便昵称之为“涓涓”。
张婕妤腻声道:“是的呀,只怪妾身命薄,生下来身子虚弱,天气一冷,喘气便十分吃力,懒得不想动弹呀,好在这里和煦如春,免了很多烦恼呀。”说着将脸蛋贴在李渊的胖大肚皮上,拿手指一下一下地弹得肚皮咚咚作响。
李渊呵呵笑道:“阿翁的肚皮鼓好玩吧?”
张婕妤嘻嘻笑道:“这肚皮是阿翁身上最好玩的地方了。”
李渊大笑,张婕妤斜着眼睛勾了李建成一下,嘴角一瘪,翻了下白眼,神情甚是不屑,好似在嘲笑他方才那么拘谨没有胆量。
李渊道:“刚才咱们说道哪里了?”
李建成道:“说到父皇安心在翠微宫静养。”
李渊点头道:“说是安心,也不能全然不管,听说最近长安城有妖怪作乱?”
李建成道:“是,起先有一种叫做鸠盘荼的怪物,专门食人精血,已经被儿臣请来的茅山道士王元智收伏了。现下还有一个飞天夜叉,可以肉翅飞行,在夜间袭击百姓。儿臣已命法琳大师作法收伏了。”
李渊道:“法琳我倒是知道的……这王元智……看来你现在对道家也没那么反感了……”
李建成道:“各宗各门皆有所长,只要有利于天下安泰生平,便不囿于门户之见。”
李渊道:“嗯……你心胸宽广,以大局为重,倒是个做皇帝的材料。”
李建成道:“儿臣只是亦步亦趋学着父皇而已,现在学到的还不及父皇一成呢。”
李渊听了很是受用,点头微笑,拍拍张婕妤道:“我留给孩子们的好东西呢?”
张婕妤忙起身走到暖阁,将荔枝捧来,李渊叫李建成:“吃,吃,新鲜的很。”
李建成谢过,先剥了两颗送到李渊嘴边,李渊笑着吃下了。
李渊催李建成:“快吃,你自己吃。”
李建成自己剥了个吃下,见李渊歪着头笑眯眯地看着自己吃,那神情很是殷切,心中一阵感激,眼眶不禁湿了。
李渊叹了口气道:“你母后去世得早,我这个做父亲的,也不会疼孩子,只是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还总是想着你们。”
李建成含泪点头,道:“父皇疼爱孩儿,孩子感激之情无以言表。”
李渊又叹了口气,道:“老子有好东西想着儿子,儿子有好东西还不知道想没想着老子呢……”
李建成一愣,心知李渊话里有话,忙笑着说道:“儿子是父皇您的,天下也是父皇您的,父皇想要什么只管告诉儿臣,儿臣去给父皇找寻过来。”
李渊笑道:“这天下早晚是你的,我么,老头子一个,活也活不了多久啦,还要什么呢。”说着向外面招招手,道:“带进来!”
只见外面押进一个人来。那人李建成却认得,惊讶道:“杨文干,你怎么会在这里?”
杨文干是庆州都督,前几日进京觐见,因庆州壤接西域,经常有突厥作乱,李建成为了加强庆州防务,特别颁发了一批铠甲军械给杨文干。
杨文干看见李建成坐在皇帝身边,吓得腿一软,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李渊冷笑一声,道:“真是个软骨头,就这个样子怎么去抗击突厥啊!”
李渊平素嘻嘻哈哈,好似平易近人,可是一旦放下脸来,却是无人不怕。杨文干见了李渊的样子,吓得支支吾吾,连句请安的话都说不出来。
李渊对李建成道:“你知道这厮做出什么事来了吗?”
李建成见李渊动怒,忙起身站在一边,道:“儿臣不知。”
李渊冷笑一声,道:“这厮并未返回庆州,而是跑到终南山告状来了。”
李建成听见“告状”二字,心中一凛,道:“不知这……这厮告什么状?”
李渊抬腿将脚上鞋子甩到杨文干脸上,道:“你自己说!说的不对就拿这鞋子打自己的嘴巴!”
杨文干道:“是……是……是……”
李渊扭头道:“来人!这厮长着个舌头不好好说话,给他割了吧!”
杨文干忙叫道:“我说我说我说。是……是卑职来禀报皇上,太子殿下给卑职铠甲军械,阴谋在庆州起兵谋反,里应外合夺取皇位。”
李建成闻言大惊,扑通一声跪倒,道:“父皇!请父皇明鉴!这分明是诬告啊!”
李渊白了他一眼,道:“你那么害怕做什么。”
李建成颤声道:“儿臣冤枉。”
李渊道:“何以证实你是冤枉的,如今人证物证俱在。”
李建成心底一寒,道:“我……我……”,心想:“看来今日父皇是向我问罪的,可是现在既有杨文干作证,又有兵甲实物,我怎能说得清楚辩得明白?”想到这里,顿时万念俱灰,多年的苦心经营今日毁于一旦,还有活得有什么意思?猛的起身朝旁边的柱子举头撞去。旁边宫女小黄门忙惊叫拉住。
李渊道:“你这样寻死觅活做什么?”
李建成泪流满面坐倒地上,道:“儿臣……儿臣浑身是嘴也说不清楚了,只有……只有以死明志!”
李渊叹了口气道:“哎……你看你,动不动就以死明志。死很简单,活着却难,能胜过对手而活着就更难了。你这么冲动,遇见事情就来个以死明志,你有几条命来胜过你的对手啊?”
李建成冷汗涔涔,颤声道:“父皇教训的是。”
李渊道:“不过你能以死明志,也表明你不怕死,可以以死明志的人怎么会阴谋篡位呢。”
李建成道:“父皇英明。”
李渊扭头对杨文干道:“世民给你的五千两黄金呢?”
杨文干颤声道:“在……随军车中。”
李渊对李建成道:“稍许富贵便可以淫,不需威武便能屈,用此人守边关,是你的不当啊!”
李建成低头道:“是,是儿臣失查。”
李渊挥手叫人将杨文干带下,监押大牢中,罢免庆州都督之职,即刻传旨将杨文干之子杨琼升为庆州副都督,代理庆州一切事务。
李建成道:“父皇罢免杨文干,而用其子,却是为何?”
李渊道:“杨文干家族历代镇守边关,在当地名望颇高,便是突厥人也惧怕三分。此为用其名。杨文干虽贪财变节,其子却素有聪明正直之名,此为用其人。其父获罪,其子必定加倍用心治理州务,一来挽回其父之羞,二来以期能减其父治罪,此为用其势。有此三便,为何不用。”
李建成道:“父皇英明,儿臣拜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