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奘也是一愣,道:“刚才那……那两只猫不是说进去请它们师父出来。”
话音未落,两只猫已经尾随着那道人来到大殿。两只猫蹲坐下来已到道人手肘高矮,两个在道人身上挤挤挨挨甚是亲密。
道人笑道:“不错,这黑猫‘阴阴’白猫‘阳阳’确是贫道的劣徒,不过贫道并非是张天师啊。阴阴和阳阳告诉我两位法师是来拜访张天师的,那就随贫道入内相见吧。”
悟空笑道:“这张天师好大的排场。”
道人笑道:“小法师不要恼怒,天师并非不愿意出迎二位,待会看见天师便知。请,请。”说着,拂尘一甩,迈步在前面带路。
穿过大殿,后面便是一些平房,间杂着几座小亭,中间曲水流觞香尘暗落,很是幽静。便是这么幽静的后院,在三人清晰的脚步声里,竟然从院落深处传出几声“喔------喔喔,嘎------嘎嘎------”的奇怪的声音,那声音既像是牝鸡打鸣,又像是雏鸟觅食,如此怪异的叫声,在深夜里远近回响,令人毛骨悚然。
玄奘和悟空对望一眼,均感觉此地太过诡异。
穿过几排房舍,来到一间独立的青砖房前,道人取出钥匙,打开房门,道声:“请。”便先迈步进去。
玄奘心里纳闷:“难道张天师竟然被这道人囚禁在此?”
悟空却不管那么多,跟了进去。
玄奘心想:“既然到了这里,倒要看看到底有什么玄虚。”
玄奘进屋,见道人已经剔亮灯烛,只见这件砖房里空无一物,房里一边的半间遮着一帐落地幔布,不知幔布后面遮盖着什么可怕的东西。屋里充满一股浓重的腥臭味道,像是野兽身上发出的气味。难道这里豢养着什么怪物猛兽?
玄奘问道:“道长,方才说要带贫僧拜见天师,只是不知天师在何处?”
道人不紧不慢,将那幔帐拉开,幔帐里面竟是一排铁栏杆,栏杆将这屋子的一半间隔成一个大笼子。
灯光映照之下,笼子里地上铺满茅草,茅草上躺着一物。
玄奘近前看了一眼,不由得倒退几步,险些坐倒地上,颤声道:“这……这就是张天师?”
九.羽化仙
茅草上那怪物见有灯光,越发欢实起来,伸长脖子“喔------喔喔------嘎------嘎嘎------”地叫起来。原来方才在院子里听见的诡异叫声就是它发出来的,只是这个声音从一个人不人鬼不鬼的怪物口中发出实在是叫人胆寒。
悟空怒道:“你这道人捣什么鬼,难道这里面的怪物就是张天师?”
道人叹了口气,秉烛走到笼子跟前,道:“两位且莫急着责怪贫道,请看看清楚再说。”
玄奘悟空仔细看去,那物躺在地上,确是一人长短,没有臂膀,肩膀上生了两只肉翅一样的东西,下半身胡乱系着些麻布遮盖私处,露出的部分却是一团整肉,而不是分开的两条腿,全身稀稀拉拉地长着些白色的羽毛,看上去就像是一只被拔光羽毛的母鸡。再看肩上,确实是长着一个人的脑袋,那“人”脸上皱纹层层叠叠,像是一只刚出壳的幼鸟一般丑陋,两只眼睛足有鸡蛋大小,乌溜溜的没一点眼白。见有人在外面看他,就上下扭动身体,像一条离了水的鱼一样,颠跳不已,喔喔喔地叫着,令人毛发倒竖。
道人道:“两位看清楚了,这位可是张天师?”
玄奘道:“我们从未见过天师,哪里知道天师什么样子,只是,这笼子里的半人半鸟,怎么会是天师呢?”
道人道:“原来两位也未曾见过天师。不过这里面的确实就是龙虎山当今第十代天师张子祥。不过他现在已经不会说人话了。”
玄奘道:“那么道长是哪位呢?何以知晓这便是张天师?”
道人叹了口气,将幔帐拉上,道:“两位请移步到别处说话,在这里看着他这副模样实在是心痛。”
此时已是天光微白。玄奘二人随道人来到一处丹房,道人奉茶,让二人上座,自己在一旁坐下,出了一会神,道:“两位不知,贫道是茅山王元智。”
玄奘道:“原来是王道长,道长的大名早已天下传扬,真是久仰了,只是道长怎么会在龙虎山呢?”
王元智道:“咱们修行之人还在乎这‘名’做什么。此事说来话长。我与天师也是从未谋面,可是我二人却是神交已久。偶有书信往来,话虽不多,却是惺惺相惜。”
玄奘道:“道长与天师远隔千里,素未谋面,怎样书信往来?”
王元智道:“龙虎一派与茅山一派皆是源远流长,历代掌教虽未必相互谋面,却每逢新旧交替之时,总会致函庆吊,这也算两派之间相互的尊重。要说如今这投书寄柬之人么,便是天师的爱徒白鹤童子了。”
玄奘道:“一个孩童来回三千多里的奔波,也难为他了。”
王元智笑笑不答,推开窗户,朝外面啜嘴长啸,叫道:“童子------”
话音在山谷回响,只听外面空中一声清亮的鸣叫,接着是几声嘭嘭嘭振翅的声音,展眼间,一头硕大的仙鹤停在窗前。那鹤足有一人高,丹顶银羽,丰神高峻,扭着头斜睨着玄奘和悟空,一脸高傲的神情。
王元智笑道:“这便是张天师座下白鹤童子。历代天师都是法力高深,能够呼风唤雨降龙伏虎,灵异之事不胜枚举,有白鹤做天师的童子也不足为奇了。”
玄奘笑道:“我说呢,有这样的童子寄信自然是迅捷多了。”起身向仙鹤施礼道:“有幸得见仙童,贫僧有礼了。”
白鹤虽然高傲,却知礼数,也点头示意还礼。
玄奘道:“那边屋子里的……那个人便是仙童的师父张天师?”玄奘不知该怎么措辞形容那个怪物,又怕说得不恰当惹得白鹤生气,只好含含糊糊带过。
白鹤点点头,神色黯然,眼睛一眨一眨泪光莹然。
玄奘忙问:“龙虎山到底发生了什么变故?张天师为什么这个样子了?”一想,这白鹤并不会说话,只好又道:“便是仙童在龙虎山出事时去请这位王道长来山相助的?”
白鹤又点点头,扭头望着王元智,神色很是感激。
王元智笑道:“我初到龙虎山时四处都很生疏,幸亏这白鹤带我去这去那,童子啊,我来这里多久啦?”
白鹤扭头想了一想,呱呱呱地叫了十声。
玄奘道:“哦,已经到了十天了。”心中盘算了一下,道:“王道长到达龙虎山之时,那鸠盘荼还没长安作乱呢。它们作乱之时,王道长还在龙虎山上。”
王元智挥挥手叫白鹤离开,那白鹤咕咕叫了一声,神情很是不屑,想是王元智随便叫它见外人召之即来挥之即去,心里很是不乐意,转身振翅高飞,几声清亮的鹤鸣在石屏之间久久回响。
王元智笑道:“法师不要怪这鹤高傲,它的年纪恐怕比你我的年纪加起来都要大呢,虽是畜生,却甚是通灵。十代天师无后,虽然叫它童子,却是把它当成亲生的孩童一般怜爱。它既有灵性,又有主人怜爱,年纪又长,就难怪它要有意高傲几分了。”
玄奘道:“童子就这般丰神高峻,那师长必定飘逸出尘了,只是不知张天师为何会这样?是从来就如此,还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