皮八两和茹素很快沉默下来，车子继续行驶，不知过了多久，茹素向窗外看着，她在想事情，人在想事情的时候，总会看向远一些的地方。

此时在车里，没有工作将注意力转移，茹素不知不觉又想起在卓大升办公室里，她对皮八两说的那些话，一时觉得脸又发烧起来，她伸手摸向脸颊，想遮挡一下，手伸的速度很快，但在中途又慢下来，就象影碟被突然慢放一样，她不想被别人发现脸红了，她想掩饰。

人的心思总是这么奇妙，茹素越想脸越红，她想偷看皮八两，却提不起勇气，最终还是被她找到一个办法，车厢里有点暗，窗外的光透过两边的玻璃相互映照，茹素将身体向后仰了些，从玻璃窗上能看到皮八两的轮廓，但还是看不清他的表情。

皮八两在干嘛？他在想卓大升密室中的冰柜，那个让人惊叹的场景让他浮想联翩，然后，他又开始想樵夫看棋的故事。

他们完成任务，却都沉默着，没有絮叨和激动，成精的章兴之如何不觉得怪异，回头问道：“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

这是组长和兄长的关心，但此时皮八两想到复杂之处，茹素被前面的事件困扰着，正试图从车窗上看皮八两的表情，两人都没注意章兴之的回头。茹素悄悄向后仰去，正要从玻璃上看，却被章兴之一回头，一声问话，给惊着了，茹素以最快速度，迅速回复正常坐姿，心里却“扑通扑通”乱跳，根本没去想章兴之在说什么。

章兴之很疑惑，竟没人回答他？章兴之碰了壁，自嘲一笑：得，我多管闲事多吃屁，你们继续。

皮八两在想樵夫的问题，故事很简单，有什么好想的？

皮八两在想，樵夫看神仙下棋，一盘棋结束，已经几百年过去，这意味着什么？当时发生了什么？

如果用物理来解释那时发生的一切，那么，在空间上，他们以及周围没有变化，还在那个地方，但时间变了，时间迅速流逝，斧头随着时间流逝慢慢腐烂。大地呢？大地其实也在变化，只不过感觉不出来，几百年的时间，山川打个盹的工夫都不够。所以，空间和时间其实在同时发生变化，爱因斯坦说，时间和空间本是不可分割的一个整体。天地四方为宇，古往今来为宙，宇代表空间，宙代表时间，宇和宙组成宇宙，宇宙本就是一体。

那么老樵夫和神仙为何没有变化？因为神仙长生不老，时间对他们失去意义，或者说他们找到了延缓时间甚至停止时间的方法，这个方法也许和老樵夫吃的枣有关系，因为他吃了枣后，不但不饿，也挺了几百年，问题是当时那样的场景太不可思议。

让我们回到案发现场，架起摄像机，将那盘棋的经过全程拍下，然后回到电脑面前，进行转播，很抱歉，你受不了现场直播，因为几十年间，他们才咳嗽两声，走了三步棋而已，有看直播的工夫，你还是赶紧洞房花烛夜去吧。

我们将整个过程快速播放，他们周围的一切迅速变化起来，流云飞彩，风舞变幻，星辰交替，草长莺飞，动物追逐，嬉戏繁衍，世间的一切轮回有序进行。然而就在这么一个地方，在这个地方的中心地带，有几个神仙和一个樵夫，他们在下棋看棋，这一下就是几百年，仔细看整个画面，快速变化的背景下，他们下棋的动作舒缓之极，再仔细看看，哦，不是舒缓，是慢，是极慢。

好吧，将播放速度设为正常，好了，这下你看到，他们的动作不慢了，这回他们的动作变成了静止。

为什么会这样？想想看，正常一盘棋的时间，被均匀拉长到几百年，能看到什么动作？当然啥也看不到，只有一片静止。你洞房后儿子出生了，后来你儿子又洞房，孙子出来了，你抱着孙子再看那正常速度的现场转播，哦，走到第九步了，不容易啊。

想到这皮八两不禁微笑起来，茹素感觉到了，立即转头看向皮八两，她这回竟没了顾忌，主要是皮八两这一笑太突然，使她忘记那些。茹素看到皮八两的笑，心想，他笑什么？茹素刹那便想到，他是不是在笑我？

他一定是在笑我。

想着这些，茹素心里开始羞愤起来。

你都答应我忘记那些的！

你还向我道过歉！

你为什么不守信用？

茹素面孔慢慢沉下，接着嘴角也抿了起来，她盯着皮八两的头和脖颈，考虑在哪个部位下手。

皮八两仍在想，我为什么要想这些？时间空间，太玄妙的东西，我为何这么有兴趣思考？这个问题有什么意义？有什么结果？

他依然忍不住又想，那盘棋的材料一定很不得了吧，一定比斧头厉害很多，因为斧头都没能受住时间的侵蚀，神仙们可以控制时间，他们的衣物和用品都可以应付时间，不知道他们是怎么做到的？问题出来了，樵夫的衣服为何没有损毁？斧头都烂了，樵夫的衣服都还好好的，明白了，斧头丢在能量场外，是神仙忽略了。

皮八两想，既然如此，那他们也可以控制空间的吧，他们可以瞬移，从这个地方到另外一个地方，物理的叫法应该叫空间转换，将来的科技可能也能做到，将人体在一个密封的空间里，分解成分子，传输到万里之外，就象现在通过光纤传输资料一样，通过那边的分子接受装置，再还原，这个过程就完成了一次空间转换。

皮八两想，这样的话，不是可以做另一件事了吗？只要原材料许可，将人分解后，还原一个，再还原一个、两个，分子还原装置实际上就是一个分子复印机，只要给它相应的原料。问题是，象人这样的原料可不是那么好制造，除非……想到这皮八两打了个寒战，人的原料其实很多，地球上的人太多了，本质上我的胳膊你的胳膊是相同的，不过是份量大小的差别，但在分子复印机里，分子经过重新排列，一切都不是问题。

我怎么乱想这些东西？皮八两的发散思维在继续，这时他感受到身边的寒冷，向茹素看去，茹素视线立即转向前方，唇线抿的更紧，她的视线边缘知道皮八两在看着她，茹素很生气，脸上却面无表情，但心里又希望皮八两发觉她正在生气。

皮八两一脸疑惑。一分钟过去了，茹素心里轻哼一声，将脸转向窗外。

皮八两又看看她，再看前面，他还是没弄明白寒冷的来源和原因。

（第一季完）

——第二季——

一、李白

第二天，皮八两要去辞职，但他一直等到下班也没递辞呈。到了晚上，他依然装作加班。十点整，皮八两独自来到卓大升办公室，按照上次的方法，进了第二层密室。

仅仅一夜时间，这里竟有了变化，皮八两一惊，怎么了？

不对，他想，离他上次进来其实已经过了三四天。

皮八两看着透明玻璃里，是这个问题！皮八两喊了起来，那里面少了许多白霜，他终于明白问题所在，是电源，几个冰柜的电源出了问题，旁边提供动力的设施停止工作了。

怎么回事？怎么会这样？

难道是他导致的？可他并没有做什么！

就在皮八两看向那庞大设施时，眼角有东西一闪，他赶紧扭头，却什么也没有。皮八两正惊疑不定，又有什么闪过，他终于发现了，是冰柜里，透明玻璃里有东西。

皮八两盯着里面，目不转睛，两分钟过去，再没出现任何动静。

皮八两心头一动，他拿出红外夜视镜，看向冰柜里，这一看他大吃一惊。

冰柜里的温度原本就极低，无论如何红外夜视镜不能捕捉到什么热量的东西，皮八两此时却看到无数密密麻麻的红点。

那些红点在蠕动。

皮八两心中惊骇，他除下眼镜，又用随身望远镜向里面看去，调了好几次，才能隐约看到点东西，但那些东西却让皮八两汗毛凛凛，冰柜里人体皮肤上，那里正有东西从里面钻出来，目光所及之处，到处都有。

皮八两手脚冰凉，他几乎能听到里面传来声音。

就在下一秒，人体的变化越发快速，隔着厚厚玻璃，皮八两依然一阵胆寒。

“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