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1-5-4 9:34:00

我说：“这件事，我不知道是该害怕还是该高兴。你知道吗，只差了几秒钟，现在的我就该换种形体跟你说话了。”

老和尚说：“听你的口气，你很轻松，还知道与老纳开玩笑。”

我说：“确是如此，我觉得人啊，假得很，说没了就没了，唉，人生一世，草木一秋，活着到底为了什么呢？趁还活着，做一点自己想做的事才是真理。”

老和尚笑了笑说：“小楚，红尘纷乱，众生皆苦，回头是岸。难得你能看清这人世，我佛的大门永远为你开着。”这老和尚一有机会就想劝我出家，真有够执着的。

我也笑骂道：“开你个光头。我才不出家呢。红尘这么好玩，为什么要出家。至少，我吃个肉包子也不要像有些人那样偷偷摸摸地吃。”自从上次老和尚偷吃肉包被我撞见，我就喜欢拿这事来跟他开玩笑。老和尚也不生气，每次都是一笑了之，脸皮有够厚的。

果然这次老和尚也是如此，他没心没肺的笑道：“你觉得那肉包滋味如何？”

“肉包有什么好吃的，肉味太重。”

“那是因为你想吃就可以吃，所以你才觉得不好吃。可在老纳看来，那肉包才是天下的美味啊。”

我怎么觉得头顶好象有乌鸦飞过的声音。

老和尚突然长叹一口气，说：“吃你的肉包去吧。莫要等吃不着的时候才想着要吃。”

听了老和尚的话，我好象明白了什么，又好象什么都没、听懂，我使劲摇摇头，想了一会，突然想到下了夜班，还没吃早饭。算了，不想了，吃肉包去。我说：“老和尚，我肚子饿了，走了。”说完，转身走了出去。老和尚又在打坐，没有理我。

第二天是白班，到了收费站，大门口堆满了水泥，有几个工人在修筑大门。我们站在一边看了一会，随意聊了几句昨天早上的事件。这时，老谭走过来，看看左右无人，神神秘秘地对我们说：“昨天你们命真大啊。”说着，他回头指着收费站大门对面说：“自从那东西建在大门对面，我不觉得早晚会出事。幸好，让那个村民给你们挡掉了。”

我们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收费站大门是朝东的，外边是公路，再向东是一大片荒野，再向东两公里的样子，有一根巨大的烟囱，正对着收费站大门。

老谭说：“我们乡下有句俗话，大门对烟囱，不死也破财。”

大毛骂道：“狗日的老谭，你不要胡说。再说了，这破的也是收费站，关我们什么事啊。一大早的，你不要吓人。老子昨天才被吓个半死。”

老谭嘴一张，要说什么，驴子赶紧圆场，挡着大毛说：“时间不多了，走，走，去操场排队。”

我们几个站到操场上等收费员去财务室拿箱子，好排队上岗。几个人正小声聊天，不时抬头看看那边的烟囱。

2011-5-6 10:39:00

其实现在的收费站上班还是很舒服的。白班八个小时，大家伙说说笑笑，偶尔跟司机吵吵架，实在无聊了，骂骂二百五或者看二百五数钱，都是一种享受。小夜班就更舒服了，下午五点后，站长们都下班回家了，收费站就是班长最大，就算是有监控录相，可大家都对它麻木了，只要不做出格的事件，一般也没人管你。站长们也没有那么多的时间第二天来回看昨天的录相。所以吃过晚饭，就是我们最快乐的日子。车子又少，车道里显得特别安静，只要天气不冷，大家都聚在收费亭外的安全岛上，家长里短的聊天，八个小时就快就过去了。说起来，最痛苦的要算是上大夜班。对我而言，二点到五点这段时间最难熬，随着在收费站工作的年份一长，我们都从小年青变成了老油条。站里的制度是上夜班不准睡觉的，可说是说，我们照睡不误。谁敢查我们。就算被上级查到了，站里谁敢扣我们的分，大都是相互给个面子，这边扣分，那边就给你补上，哄骗一下上级。谁扣分就让谁来上夜班，这是收费员经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凭什么都是一样进收费站，我们要年年上夜班，那些个后勤人员就不要收费。不要以为大家不知道，那些后勤人员之所以不上夜班都是给站长送了礼。大家心知肚明，所以轻易谁也不招惹谁。本来都是混口饭吃，驴子也不像以前那么老实，最到事被老太婆骂，他也敢跟老太婆回嘴了：“这个班长我不做了，爱做谁做。”

驴子敢这么说是有底气的。因为随着时间的廷长，大家发觉了，收费班生来就是受气的主，上受站长的气，下受司机的气，有时那些个中层干部如周小人，张鼻屎等也会给我们气受。时间一长，大家都看开了，也对收费站的工作死了心，再没了当年的激情，出来混口饭吃而已，何必那么认真呢。再说了，在收费班做班长真的很苦，虽然比收费员多拿一点钱，可什么事都要自己亲自来，否则其他人是不理会班长的。自然也没人想做这个班长。几个班长也就看准了这一点，跟老太婆说话，口气也硬了许多。老太婆做了这么多年站长，年年想着往上爬，可惜出于种种原因，他年年还是站长。一年一年过去，他也没了当年的热情，慢慢的管理上就松懈了，所以到了最后几年，收费站里的管理一片混乱，谁也不管谁。只是幸福了我们这些个收费员，我们也乐得如此，对司机是能收就收，不能收就不收，整个收费站一个“混”字而已。

话说那天我们看着烟囱，想着昨天的事，心里都有些发毛，可怕归怕，班还是要上的。

又是一个大夜班，夜里九点四十五，到收费站下了车，就看到大门口灯火通明，地上居然还有纸灰。老谭就走过来，小声的对我们说：“今天是头七，人家白天来烧过纸了，你们晚上小心点，看到什么听到什么不要多管闲事。”

“谁头七？”猴子问。

大毛一巴掌拍过去：“你忘了那天早上公交车了。”

小朱姐很伤感地说：“生命真的很假，一个活生生的人，一转眼就没了，变成了这满地的纸灰。”

驴子看着纸灰说：“老谭啊，怎么不把纸灰扫了，放在大门口也不好。”

老谭说：“谁扫啊？这东西最好别碰，小心半夜鬼来找。”正说着，一阵风吹过，老谭缩了缩脖子，心虚的左右看了看，又嘱咐了我们一句：“你们最好也不要管，今晚是头七，那个人又是冤死的，你们在岗上注意点。”我们这里的迷信，称人死后第七天为头七，这天，死者的灵魂会到死去的地方转转，放下对人世最后的留恋。

我看看黑呼呼的收费站区，突然就想起了那天，那个村民死在地上的情景，总觉得在光线照不一的黑暗地方，有什么东西躲藏着。小朱姐和小沈妹妹两个人也都被吓得花容失色，叫驴子陪她们一起去换衣服，拿箱子。

秃子和大毛立即自告奋勇，一起说：“我陪你去。”

小沈妹妹看了大毛一眼，说：“小楚，你和班长陪我们去。”

大毛说：“我个大，你叫小楚没用。他阴气重，在站里是有名的，你找他去，不是找死啊。”

话刚出口，就被小朱姐骂道：“你要死了，少说一句不行啊。”

驴子也说：“行了行了，半夜的，大毛你就少说一句，非要把她们吓得鸡犬不宁的。”

秃子坏笑着说：“人家小楚还没谈恋爱呢，小朱姐你不想坏心思啊。我们一起去吧，为了小楚的安全。”

一般女更衣室是不许男生去的，我们还没见过女更衣室里是什么样子，今天有这个理由，大家求之不得了。于是，我们六个男生一起陪小朱姐她们去换衣服。

二百五走在最后，拖拖我的衣服，悄悄说：“楚哥，朱姐她们换衣服，我能不能在旁边看啊。”

我故意大声的说：“二百五，你想看朱姐换衣服啊。”果然，话一出口，其他人立刻骂道：“二百五回家看你老娘换衣服去。”

骂过了二百五，大家心里也放松了许多，也没有刚才那么害怕了。

一行人换衣服，上厕所，拿箱子，上岗接班。上一班的班长陈鸭子笑着说：“驴子，下午大门口热闹极了，那家来了很多人，又是烧纸，还请了和尚来，可惜你们没看到。不过，也许你们运气好，夜里能看到什么也说不定。”

驴子笑骂道：“要是有什么，我就叫它去你家找你。”

鸭子一听，脸都白了，说：“王班长，你们忙，兄弟先走了。”说完，急冲冲的带着队下岗去了。

打扫卫生，检查岗亭有没有破损，做完一切，小朱姐说：“班长，我和小沈今晚想睡在收费亭里。”

看来她们是害怕，才不想下去睡。驴子想了想说：“也好，大毛猴子，你们睡站里去。把亭子让给小朱姐。”

秃子说：“猴子，别怕，有大毛呢。如果有危险，大毛老相好的会来救他。”

大毛骂道：“死秃子，你在岗上小心点，二点到五点是阴气最重的时候，祝你遇到那个东西。”

猴子嘴里咕噜了几句，不敢回嘴，不情愿地跟大毛去了站区。看着他们的身影慢慢消失在黑暗中，我的心里无由来的升起一阵子寒意。

我看年表，十点二十，我和秃子走到备用收费亭睡下，由于心里想着那件事，总觉得在黑暗处有一双眼睛看着我。翻来覆去，身边的秃子不一会就打起了呼噜，我想着想着，慢慢睡着了。感觉没过一会，就被外边驴子叫醒，再看看表，二点了，轮到我值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