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家中，老婆和女儿已经熟睡，她们已经习惯我做销售这行，作息没有规律的事实了。说实话，我有时真觉得东跑西走太累了，也许已经过了某个岁数，人自然就想安定。在她们额头上各亲了一口，我走下楼，打开书房的灯，翻开了这本小刘私下藏起来的《四明杂记》。
大略的翻了一下，发现这本书全是马衡记录家乡的一些奇闻异事和正史失载的传说、故事。羌族支援抗英的那段，属于其中的《四明兵戈记》。这个篇章里面，主要讲一些发生在宁波的战争轶事，其中有讲述戚继光抗倭的，有记录四明山游击队抗日的，还有就是鸦片战争抗英，这里面就算宁波黑水党抗英和那支羌族部队笔墨最重。我把这章仔细的看了三遍，记下自认为重要的笔记。也许我了解的没有小刘多，但自此我也对613工程有了稍微深入的认识。
在马衡发现那支藏族援军中，竟然还有羌族部队后，疑惑为什么史料没提羌族，所以在慈城走访了当年经历过抗英战争的老人，鉴于马衡由此记录的篇幅太长，我摘录几个重点。用白话文翻译出来就是：
“我在大宝山脚下的几个村子里探访，发现还有一个古稀老人记得当年藏军抗击英军的事情，他说当年藏军是在这里吃了败仗的，藏军的实力根本没办法和英军抗争，眼看英军就要趁势攻下慈城，可那天晚上，英军却退兵了。有人说是菩萨显灵，有人说英军伤亡太大所以退兵。不过当时一个小孩，也就是我探访到的那个老人，他说他那天不知怎么回事，起夜撒尿的时候听见山那边有人在哀嚎，他胆子也大，提了裤子就往山那边走，想看个究竟，结果看见山脚下有一群披着裘皮毡衣的士兵跟英国军队在交战，他们拿着长矛（马衡有个注解，称这个长矛大概就是他发现的那个枪尖）和盾牌，像在布一种很奇怪的阵，而对面的英国士兵有百来个，他们开火枪后，那支披毡衣的部队好像中了巫术一样，也不叫也不躲，阵型变换起来，也不知道怎么样的，三下两下就把英国军队冲的分散了，毡衣部队捅一下长矛就死一个英国兵。后来英国兵都不敢按动火枪了，全部发疯了一样到处跑。最后他也看的怕了，赶快回家躲起来。等第二天天亮，他再跑去那个地方看，什么都没有了。他那时跟他爹妈说这事，他们都说他昨天没睡好做噩梦。这个老人说完这事后，跟我说，他今年都快八十了，还记得那天晚上的事情，他确定发生过这些。。。”
“老人说的毡衣，大概就是《后汉书·西羌传·集解》里讲的‘披大华毡以为盛’，《新唐书·党项传》里同样有‘男女衣裘褐，被毡’。看来这支部队是羌族无疑了。可是人体怎么会不怕枪弹呢？老人还提了古怪的阵型，这个又无从所知了。”
“后来我去到当地人纪念抗英牺牲的烈士的祠堂，朱贵祠或称高节祠，里面供奉着汉族、藏族首领的塑像，还是没有羌族的影子。不过在里面有首纪念这些烈士的题诗有点奇怪：‘膻碉腥峒郁崖嵬，万里迢遥赴敌来，奋取蝥孤夸捷足，百身袭入一声雷’。膻碉、腥峒、郁崖都指的是羌族居住的碉楼、山洞、高崖，那个嵬是党项羌的姓氏。后面两句句就好理解，说的是万里迢迢赶来赴敌，身手勇猛，杀敌迅速，但最后一句百身袭入一声雷我理解不了。这首诗是晚清贝青乔写的，贝青乔身随贝勒爷奕经赴浙东抗敌，在参加浙东抗英军的斗争，曾潜入敌占之宁波刺探军情，并亲临战阵。是不是贝青乔发现过什么，以至于他隐晦的指出这次胜利的关键是那支羌族部队？”
在记录完这些后，我觉得有必要把那场宁波抗英战梳理一下。今天的天一阁发现、小刘的叙述、我摘录的笔记，再和真实的历史串联起来就是：
鸦片战争发起后，1941年10月，英军攻占了定海、宁波，已经打开了进军中国腹地的东大门。如果从世界其他国家参照的话，最坏的结果是中国沦为非洲、南美、印度等完全殖民地国家。在道光皇帝得闻奏报后，一面急命侄子奕经为“扬威将军”负责浙东战事，随行的还有奕经的幕僚，清末的著名诗人贝青乔。一面发出“六百里加急谕令”给四川总督宝兴，命其迅速于四川属内挑选藏族精兵共足两千名，前赴浙江军营听候当时的首领朱贵调遣。阿木穰所率领的400名藏族士兵为先锋，负责攻打宁波城的西门，在英军的密集枪火下，阿木穰部全部牺牲。哈克里部率其余人马退守西边的慈溪县城慈城，与奕经率领的清军汇合，在慈城外的大宝山，与进犯的英军做了一次惨烈的会战。最后仍然不是英军对手，哈力克等肉搏上阵，也同样壮烈殉国。正史里说是英军伤亡同样惨重，但我今天所得知的是正当清军、藏军溃败，英军正要一举拿下慈城的当晚，有一直羌族部队，排着古怪的阵型，不惧枪弹，重创英军，英军由此撤退，从慈城一退至宁波，从宁波再退至定海岛。撤退的途中装了五船的尸体。当地百姓为纪念清军的功绩，募捐在慈溪县城西门外1.5公里处建立了“高节祠”，又称朱贵将军庙，祭奠为国捐躯的清军官兵。当地士绅民众追思藏族将士保卫慈溪免遭涂炭的功勋，获朝廷奏准，将阿木穰、哈克里等英雄供奉于“高节祠”内，岁岁祭祀，以表达对他们的哀思和敬意。
收复浙东三城，对扭转当时整个战局至关重要，是鸦片战争中唯一一次成功收复失地的反攻战。之后英军再攻上海、镇江、南京，明显没有了之前的嚣张气焰，当清政府提出求和时，英军也趁机同意议和，签订了《南京条约》。虽然条约里充满了丧权辱国，但中华大地也就此避免了一场更大的浩劫，避免了被英国彻底殖民，英国第二次鸦片战争、列强的其他侵略，此后都重新估量了中国的能量。甚至从某种意义上说，我们至今仍然说的是中文，而不是英文，有相当大的功劳要记在羌族部队的那次进攻上。
不知不觉，天已经微亮，松了一下腰骨，浑身酸痛，想当年熬夜看书、看电影，第二天照样精神十足，现在完全不一样了。看看手表，五点刚过，这个时辰不上不下，睡觉的话刚脱衣服就得提防着睡过头，今天还要接着去查那些地方志，虽然家谱已经全部不见了，可地方志同样繁杂，工作量依旧很大，再加上答应带他们去吃宁波的特色早点。但是不睡的话，又瞌睡的难受。索性洗一个澡，说起来从四川出差回来后，第一天赶着回公司述职，第二天就跑去天一阁，还真没工夫好好洗一下澡，再加上衣服也有差不多一个星期没换了，这个时候再不洗一下，整个人都要臭了。先脱了衣服扔洗衣机去，可没想到脱下西装裤后，把口袋里面的手机、眼镜布、名片、打火机、杂物掏出来一看，不知道什么时候谁塞了一把钥匙，钥匙还系了个塑料牌，写着55。另外一个口袋还有一张纸条，写着几个字：“还有别人跟你们一样，在做一样的事情，小心！”。我看了心里咯噔一下，今天跟我在一起的，也就他们几个，是谁塞个我这钥匙和纸条？什么话不能当面说呢？把纸条揉成一团，扔进了马桶。哎，管他的，我也够累了，太多谜团在眼前，想这个杀脑细胞。走进雾气腾腾的浴室，冲了一个舒服的热水澡。
浴室里出来，重新穿戴好，发现手机已经有三个未接电话了，一看都是连凯的。忙打回去：“喂，你抽风啊，六点都不到，什么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