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1-3-30 13:11:00
(60)
大家见状都目瞪口呆,不知如何是好。刘权怒道:“赵冬青!你瞧瞧你干的好事!”
赵冬青也被吓傻了,支支吾吾地对刘权说:“把头,我……我不是有意的……这绝对是赶巧了……”
弟兄们也纷纷埋怨起赵冬青来,说他这回得罪了黄大仙,怕是要连累大家了。我和韩松在一旁觉得好笑,我们俩打了这么些年的猎,黄皮子不知打了多少,也没见有啥事儿。
不过据说猎人、屠夫等经常沾血的人身上都有一股杀气,能镇住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杨庄里有个叫郑老二的人,长得一身肥膘,满脸都是横肉。他是个杀猪的,身上总是带着一股血腥气,所有的小孩子都怕他。
郑老二是个单身汉,生平有两大嗜好:一是喝酒,二是吃蛇肉。一年三百六十五天,他起码要有三百天都是醉醺醺的,我们常常看见他摇摇晃晃地拎着酒瓶子四处转悠,见着蛇就抓,说来也怪,只要是被他遇上的蛇,十有八九是跑不掉的。
我曾经亲眼看到过,苞米地边一条野鸡脖子见了他,便瘫在地上一动不动。要知道野鸡脖子可是出了名的暴躁,我有一次无意间向它扔了根树枝,它竟然像眼镜蛇那样倏地抬起头,斑斓的脖子直挺挺地立着就向我冲过来,被它连滚带爬地从山腰一直追到山脚,吓得魂都飞了。
郑老二每次抓到蛇后,便哼着小调儿回家把蛇收拾好炖上,然后往炕头一坐,美滋滋地喝蛇胆酒吃蛇肉,一直喝到人事不省,起码要两三天才能清醒过来,醒酒后继续杀猪,喝酒,抓蛇。
在东北的林区,蛇是和黄皮子一样让人敬畏的动物,民间称其为长虫,成了精后就被尊称为常家仙。每户人家的房前屋后常常有一种叫乌草的蛇出没,有碗口粗细,并不怕人。村民们都认为这种蛇就是这户人家的保家仙,会替主人挡灾保佑家宅平安的,在自家院里发现乌草是件喜庆的事儿,大家不仅不会伤害它,还会加以保护。
而郑老二经常在雨后放晴的中午,在庄子里到处遛达,只要遇到在晒鳞的蛇,便马上抓住装进随身的麻袋里,从来不管是不是别人家的。好不容易来的保家仙却成了郑老二的下酒菜,所有的村民们对他都很反感,可是却敢怒不敢言,没人敢去招惹他。
因为郑老二是出了名的无赖,生性蛮横无理,谁要是得罪了他,他真敢操起杀猪刀往上冲,从来不手软。村民们也曾提了礼物登门,好言好语地央求他不要再抓乌草,毕竟山里蛇是很多的,反正是吃肉,什么品种都一样。郑老二对此满口答应,痛快地把礼物收了。
大家都以为从此可以过几天清静日子了,可没曾想日后他竟依然酒瘾不断、恶习不改,大家都很气愤,却又无可奈何。因此,他成了庄子里最不受欢迎的人。
庄子里曾有人被常家仙缠上了,大病一场,事后愤愤地说:“都说常家仙有本事,怎么不去找郑老二算账?我只不过是打死了一条小长虫而已,可郑老二呢?他这些年吃了多少长虫?这些常家的仙家都是干什么吃的?”
村民们都劝他道:“算了吧,老话说得好,鬼神也怕恶人啊!这事儿,没地方说理去。”
后来郑老二跑去外地混了整整两年才回来,衣锦还乡。他回庄子第一天就四处找蛇,说好久没吃上蛇肉了馋得慌,抓了一条小蛇就回家炖上了,当天晚上,郑老二就疯了,据说是被常家仙给缠上,没几天就死了。
大家都觉得很纳闷儿:郑老二也不是第一次杀蛇了,以前咋就啥事儿没有?
有一回庄子里来了个算命先生,听说了这事,他是这样解释的:郑老二之前是杀猪的,又常常杀蛇,整天一身杀气,所以能镇得住那些东西,但后来整整两年没杀过生,杀气早散了,自然要被缠上。
对于这个算命先生的说法,我倒是有点相信的,庄子里常常传出有人被黄大仙缠上的事,可从来没听说过哪个猎人被缠上的,虽然猎人一向是黄皮子的克星。想来想去,猎人和普通人的唯一区别,就只是多了点杀气而已。
大家沮丧地望着眼前黄皮子的尸体,都责怪赵冬青下手没分寸。可埋怨归埋怨,那黄皮子连脑袋都被砸扁了,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再活过来了。刘权跟栓子叔商量了一下,决定让赵冬青给黄皮子磕头赔个不是,然后把黄皮子就地埋了。
赵冬青哪敢不听把头的话,而且他自己也吓得够呛,生怕会惹祸上身,便老老实实地趴在地上,恭恭敬敬地给黄皮子磕了三个响头,嘴里还不住念叨着:“黄大仙啊黄大仙,我真是不小心才打着你的……我再也不敢了,求求你千万别见怪,别见怪啊……”
等赵冬青祷告完毕,虎头便从腰里摘下那把军用铁锨递给他,赵冬青在灌木丛旁边就地挖了个两尺见方的土坑,然后小心翼翼地去拿黄皮子尸体,可是手才刚伸过去一半,却忽然惊叫起来,一屁股坐在地上,惊恐地说:“它还活着……它正在盯着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