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1-3-7 19:09:00
(39)
刘权思索了一下,挥手道:“下山,回戗子。”
大家都面露难色,纷纷跟刘权商量道:“现在雨下成这样,连路都看不清了,要不咱们再稍等会儿,等雨小点了再走?”
十几个人你一言我一语的,都不愿意冒着这样大的雨下山。刘权忧心忡忡的望着外面那片雨幕,没有吭声。
这时老参把式陈五爷开口了,严厉地喝道:“等?要等到什么时候?你们知道这雨什么时候停?要是一下三两天怎么办?咱们十几号人吃什么喝什么?现在连把火都点不起来,想冻死在这儿么?”
陈五爷已经七十出头,头发早已全白,长长的白胡须直到胸前,我总觉得他那胡子长得特别像画像上的山神老把头。虽然他人长得干瘦干瘦的,但是却红光满面,精气神十足,走起路来健步如飞,腿脚比年轻人还利索。
陈五爷是是整个队伍里年纪最大的老参把式,平时话很少,也从来不管那些杂七杂八的琐事,但不论是把头刘权还是副把头李叔,都对他十分尊敬,用刘权的话说:陈五爷放山的时候,你们的爹只怕还还没出生哩,能在山场子里摸爬滚打五六十年,那可不是一般人。
刘权用感激的目光看了陈五爷一眼,老参把式的重要性就在这里,关键的时候一定要能帮把头稳住大局。以前是李叔,现在李叔蛇伤未愈,留在戗子里养伤,这时候队伍里最有威信的陈五爷便自然而然承担起了这个重任。
见陈五爷都发了火,大家自然不敢再多嘴,只好硬着头皮冲进了瓢泼般的大雨里。
雨越下越大,我们连半点可以遮雨的东西都没有,豆大的雨点子砸得人脸上生疼。地上的浮土和落叶被急雨一冲,马上变得泥泞不堪,又湿又滑。
我们就这样在烂泥里深一脚浅一脚地跑着,山势又比较陡,青草棵子沾了雨水后又更加湿滑,一直不断地有人摔倒,有时甚至还会连带着撞倒好几个人,惊呼声不绝于耳。
石柱子一边跟着我们跌跌撞撞地跑着,一边用手捂着脸,带着哭腔道:“雨点子砸着我眼睛了,疼!”
我安慰他道:“再忍忍,等回到戗子里就好了,咱们得跑快点儿。”
正说着,跑在最前面的利子一脚踩滑,“啊”地惊叫了一声,整个人横着飞了出去,沿着山坡翻了几个跟头就不见人影了。
那个山坡下方,正是一道数丈高的悬崖。
大家见状都慌了神,抢着要下去救人,乱作一团。刘权赶忙拦住大家,嘱咐陈五爷把所有人看好,自己亲自顺着山坡滑下去救利子,我和韩松对视一眼,把枪往地上一扔,也紧跟着刘权滑了下去。
那么高的悬崖,利子能否保住性命,我心里还真是没底。
当我们匆匆下到悬崖边时,一直悬着的心才总算放了下来。那悬崖顶端的石缝里,长着一棵大概碗口粗的红松,树干长得歪歪扭扭的,树冠顺着坡势斜斜地探向悬崖外,利子就卡在那棵红松的根部。若不是被这棵红松拦腰兜住,他必定会摔下悬崖,性命堪忧。
我们三个抓着身边的小树棵子,赶紧滑到利子身边,叫了他几遍都没有回应,显然是晕过去了。于是刘权扯手,我和韩松扯脚,总算把不省人事的利子给拖离了悬崖,可刚把他翻过正面来,我们三个就吓了一跳:利子的左大腿上,深深地插着一根烂木楔子,鲜血淋漓。
刘权痛心地查看着利子的伤,沉声说:“得把他背回去,我来背。”说着便伸手过去,想把烂木楔子拔掉。
我赶紧一把拉住他,说:“别拔,千万别拔!现在咱们没法子帮他止血。”
刘权迟疑了一下,还是点头同意了。
从坡下往上面爬,可要比滑下来艰难得多了,我们三个轮流替换着背利子,可脚下不时地打滑,平均每爬三步至少还得滑下来一两步,比蜗牛快不了多少。
利子腿上鲜血不住地流,混着雨水在地上留下了一条殷红的血迹。
人昏迷的时候,似乎比清醒的时候更重了许多,我感觉利子沉得像座大山一样,压得我都快迈不开步了。刘权见状一把扯下利子的枪和水壶等所有重物,就地扔掉,我马上感觉背上的分量一下子减轻了好多,脚步也快了起来。
直到我们三个都累得筋疲力尽,才重新回到原地,这时上面留守的弟兄们已经急得团团转了,正吵嚷着准备下去帮忙,一见我们上来,赶紧七手八脚地把昏迷不醒的利子拉了上去。
栓子叔一眼就看到利子的枪不见了,赶紧问:“利子的枪呢?捡回来没有?”
刘权气喘吁吁地挥手说:“枪?连人都顾不上了还管什么枪!走……快点下山!都跟上!”
从山场子下来,要先经过一道小山谷,然后趟过金水河,还要再往上游走五六里路才能到达宿营地。
我们好不容易才来到金水河畔,却惊讶地发现:河水已经暴涨,原本平静的河面已经变得波涛汹涌,早上水深才不过一尺左右,此刻却已经足以没过大腿了。
山里的水就是这样,一下雨就涨得飞快。
这场大雨丝毫没有减小的意思,仍是下个不停。
我们十几个人站在河边,吃惊地望着那汹涌的河水,大家都踌躇起来。以前踩着河里的大石头就可以轻松过河,可如今石头早已被混浊的河水淹没,这河究竟要怎么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