匿尸

1

凌晨三点，王进小心翼翼地打开了家门。

走进房内，他并没有立即开灯，而是打开了几扇窗户，然后把煤气阀门关闭。这样，弥漫于空气中的杀人气体就逐渐消散殆尽，他大呼一口气，这才去按下了卧室里台灯的开关。

床上躺着一位美丽的女人，双眼紧闭、通体冰凉、没有呼吸，在她身上找不到任何生命存在的迹象。

王进长舒一气，取出装尸带后便开始了一系列专业的清理现场的工作。毛发、脚印、指纹……一个也不能留下。这一套工作程序对王进来说早算是驾轻就熟了，没几分钟功夫，现场就焕然一新，找不到任何破绽。

当他最后把装尸袋的拉链从她的脚一直往上拉，即将越过女人脸的时候，他清楚地看见她的嘴角上扬，竟然在笑。

王进不由得一惊，竟然手足无措起来。

作为一名专业替杀手处理杀人现场和尸体的“纽扣人”来说，这种现场的慌乱是兵家大忌。

算起来，王进已处理过不下二十个现场，再狰狞和可怖的死尸都没让他皱过一点眉头，何况这次只是一位似笑非笑的女人而已，更不该让他有所动容。

只因为这位死去的女人并不是别人，而是王进的女友；杀人凶手也不是别人，正是王进。所以这次的处理工作非同以往，自己处理自己的“杰作”时难免会有些心虚。

虽然失掉了以往的那份从容，不过王进还是为女友“系好了最后一枚纽扣”，现场没留下任何遗漏。

半个小时后，王进已经拖着满塞他女友的行李箱下了楼，将其放上自行车后座，向一条河疾驶而去。

一切都如他事先所计划的：女友酣睡过后自己小心地走到厨房把煤气阀打开，然后更小心地出了家门来到附近一个公园里待上几个小时，之后返回家里收尸。如果没有女友脸上那令王进心悸的笑容，到现在为止一切都进行地很顺利。

天下起了雨，豆大的雨滴从天而降，落在王进身后的尸袋上吧嗒作响。他有种错觉，身后的“她”复活了，此时已经挣脱开了袋子的束缚，坐起抱住了自己的腰。

错觉，只是雨水混合着汗水在腰间流淌而已，他在心里如此安慰着自己。

他不敢回头去看，因为雨天路滑，怕一回头就车毁人亡。只能任凭自己一路惴惴不安地胡乱猜测。

终于骑到了目的地。王进把车停在河边，回头见尸袋完好无损，心头悬石得以落下。

这条河是同为“纽扣人”的黄米为他挑选的。它僻静，浑浊，而且较深，正适合匿尸。水不流动，尸体会静静地躺于河底直到腐烂，无人知晓。

看着女友在河水中渐渐消沉，王进叹口气，计划的下一步就是跑路了。

2

“匿尸，最好的地方就是郊区那条死水河；而藏身，有一个神鬼不知的地方再合适不过了。你按照我所说的方法前往，会看见几座大山，翻过去就会有一个村庄。那里交通不便不说，村民也是寥寥无几，更重要的一点是：没有信号中转塔，手机、电视都不会收到信号，信息闭塞就不会有人知道你是个逃犯。东面方向的山林后有座古庙，你可以在此栖身。”

黄米不仅为王进选好了匿尸的地点，也为他觅到了跑路的归宿。

王进趁黎明还没来临就只身前往，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在傍晚才赶到那座村庄，也找到了那座庙。

的确是座古庙，外面斑驳不堪，里面脏乱无比。

月色的映照下，王进看到这庙正中坐着尊塑像，不过已经被岁月侵袭得面目全非，让王进联想到腐败到爬满尸斑的尸体，不禁一阵阵泛呕。

地上尽是茅草。有一处却很厚，厚到足以和一张床的高度媲美。茅草很湿，而且散发着阵阵恶臭。王进顾不了那么多，一头栽倒在“茅草床”上沉沉睡去，毕竟漫长的路途早已令王进身心俱疲。

翌日正午王进才醒过来。他躺在床上，隐约中感觉身上有什么东西在蠕动，伸手一抓，好家伙，是只蛆虫。

也难怪，这茅草异常潮湿，生点虫子不足为奇，王进把虫子扔掉。

可当他起了身才意识到事态的严重：“茅草床”上到处都爬着蛆虫，再去瞅地面，也稀稀拉拉行进着不少，它们肆意扭动着腰肢，三五成群，大小各异。

一只两只也就罢了，这样多就不大正常了。

王进突然心生一丝不好的预感。他发现“茅草床”上的虫子最多，便去掀开上面的茅草，才掀开一层，就有一股刺鼻的臭味扑鼻而来。王进心一惊，接着去掀开第二层，第三层……

每掀开一层，臭味就深重一分，同时有更多的虫子见了天日，而不好的预感也愈发强烈。待到茅草逐渐见底的时候，一具轻度腐败的尸体浮现出来。

果不其然，这里藏匿有一具尸体。刚才那臭味正是王进所熟悉的尸臭。

这是一具女尸，尸身已经出现浮肿，大量的尸水渗透进茅草。王进朝她的脸瞄了一眼，只一眼，就吓得他魂飞魄散，一屁股跌坐在地。

这张脸上虽爬满了蛆虫，也有所腐败，但还是被王进一眼认出来了，是自己的女友！从尸体的腐败程度去推算其死亡时间，也和她的死亡时间不谋而合。

这就怪了，自己明明已经把她扔进河中了啊，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难道是她自行从河中走出，千里迢迢地赶在自己之前抵达庙里，躺在了茅草之下？

显然不太可能。

3

王进开始怀疑黄米。

因为只有黄米知道自己的杀人计划，而且这庙也正是黄米向王进推荐的。他们虽在同城工作，却总是电话联络。王进没什么心计，有什么事都会和黄米说，自然包括自己的杀人计划。

两年前，王进和黄米在一酒吧相遇相识。王进之所以能走进“纽扣人”的世界，也正缘于黄米，说黄米是王进的师傅绝对不为过。

“纽扣人”是不可见光的边缘职业，黄米当初不怕节外生枝毅然将这一行当的个中细节说给王进，又把收尸活对其亲身传授其实是有原因的。

黄米在王进身上看到了当年的自己。

王进有个女友叫做小蝶，她花容月貌十分漂亮。不过也正如她的名字，小蝶乐于把自己的美貌当做招蜂引蝶的资本，她到处寻花问柳，一次次触及王进的底线。王进每次都选择容忍，因为他深爱着小蝶，担心她会因为自己的一次粗鲁的爆发而离开自己。

他选择和小蝶同丨居丨，以为这样就会留住小蝶的心，没想到同丨居丨后她却变本加厉起来。

“我当年也和你一样有个貌美花心的女友。我也是既没钱又没长相，我明知她有外遇也不敢数落她，这样只会导致她理直气壮地离开我。但她最终还是一句不留就跟别人跑了。你和我当年的遭遇如出一辙，我对你一见如故，所以才想帮你。”

“怎么帮我？”王进不明白黄米的意思。

“给你介绍份工作，薪水很高，干上半年就可以使你成为有钱人，到时候你女朋友就会乖乖地留在你身边了，不过这是个非法职业。”黄米欲言又止。

“有钱就行，我不能这样穷苦一辈子。”王进起初认为小蝶的出墙只是由于自己穷酸。

此言一出似乎就注定了王进日后的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