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1-6-17 15:08:00
一阵脚步声,奔窗口而来。师父急忙拉我闪到一旁,贴墙而立。就听‘吱嘎’一声,窗子被打开了,窗口处一人说道:“老徐,这雪还没停呢,不好上路啊。”
屋里传出老徐的声音:“知道了,把窗户关小一点,留条缝就可以了。”
“这鬼天气可真够冷的,要是有个妞抱着睡觉就好了…”声音渐渐远去,回到了屋里。
“老五,我再跟你说一遍,你他娘的别打那妞的主意,不然废了你!”
“嘿嘿,我哪敢呢,来来来,喝酒喝酒,这块肉比较鲜,给你吃…”
师父轻轻拉着我,来到窗口,将我揽在怀里,借着缝隙处传来的微光,向里面看去。
屋里燃着熊熊的炉火,炉旁一只低矮的木桌,上面摆着一盘花生,一瓶酒,还有一盆不知名的肉,地上有两只喝空的酒瓶。桌旁盘坐二人,身上都裹着厚厚的棉袄,侧向我们。一个是头戴狗皮大耳帽,遮住脸的汉子,对面则是个面容枯槁的老头儿。蜡烛与火光,忽明忽暗的映在老头儿脸上,看起来阴鸷奸狠。
“老徐,酒量不错嘛,再来点儿。”看来这汉子便是老五了,拿起酒瓶,给老徐杯里添酒。
老徐嘴角抽动几下,似笑非笑的说:“那还用说,我喝的酒比你小子喝的水都多。”
“嘿嘿…”老五谗笑两声,放下酒瓶。
二人一通吃喝,尽拣大块的肉往嘴里塞。不一会儿,老五抹一抹嘴上的油腻,打了两个饱嗝后,掏出烟递给老徐。自己也点上一支,烟盒往桌上一丢,心满意足的吞云吐雾。
“老徐,站…站长对你够好的,得了牛肉还给你这么大一块儿。”
“废话,能不好吗?你小子吃饱了是什么的?”
“饱…呃…饱了。”
老徐端起一只碗,胡乱夹了几块肉在里面,往老五面前一放,“饱了别像太岁一样坐在这里,把这肉给那妞送去。”
“干嘛又让我送?”
“别废话,让你去就去!…”
老五极不情愿的嘟囔着,懒洋洋站了起来,端起肉向门口走去。
师父急忙拉我退开,四处一打量,对面路旁有个雪堆,估计下面埋的是柴禾。师父带着我,迅速来到了雪堆后面,藏好身子。不一会儿,就听铁栅门‘哗啦’一声被打开了。探头看去,老五一摇一摆,狗熊一样,哼着变调的歌曲走了出来。
“老五,你他娘的怎么还唱歌?”窗口传来老徐低沉的吼声。
老五急忙住口,小声骂了一句,向东而去。不一会,脚步声渐行渐远,老徐也关上了窗户。
等了一会儿后,师父带我悄悄走了出来,沿着老五的去向,追了过去。
雪仍在下,只是渐渐小了,寒意却越来越浓。雪地上,有两行深深的脚印,老五留下来的。我们沿着脚印,一路向东。这边的住宅,大多都是一些规范的新房,错落有致,胡同井然。越往东走,店铺越多,离集市已不是很远。老五的足迹蜿蜒转折,我和师父东拐西绕,走了大约有一个时辰,来到一处幽静的小院。脚印来到院门口处,戛然而止。
我们停住脚步,四处打量一下,这里比较偏僻,处于一条胡同的最深处,面朝胡同口,单独而建,附近没有住宅。左边是一个很大的垃圾坑,覆满积雪。
歪歪斜斜两扇院门,朱漆早已剥落。师父轻轻一推,门板便向后退去,发出幽幽的‘吱嘎’声,我们放轻脚步,走进了院内。
院里不大,却显得空空荡荡,没有人气,黑黑的堂屋里,不见一丝灯火。地上积着厚厚的雪,看起来,头一天的雪似乎没有打扫过。老五的脚印,直奔正屋而去。
2011-6-19 16:10:00
我们悄悄向正屋潜去,宽大的屋檐,遮住纷落的雪花。刚来到门口,就听屋内传来脚步声。檐下有只废弃的大缸,盛粮食用的,师父带我躲在了缸后。
门开处,老五摇摇晃晃打着酒嗝走了出来,回身插上门。
“这么漂亮的妞,愣是…呃…愣是不能睡。真他娘的扫兴…”寒风吹来,狗皮帽子掉到了地上。老五弯腰拣起帽子,拍一拍脑门,斜斜的往头上一扣,“他娘的,这酒…后,后劲真大…”
老五打着摆子,嘟嘟囔囔来到院里,腰带一解,哗哗的撒起尿来。尿完后,提着裤子,刚走两步,忽然停了下来,低头看着地上。
“咦?怎么他娘的这么多脚印?…”
师父急忙拉我往里面躲了躲,可还是掩不住身子,老五只要回头细看,就能看到我们。估计这小子酒劲上来了,左看看,右瞧瞧。一会儿后,晃着大脑袋,骂骂咧咧走了出去,‘哐啷’一声,带上了门。
脚步声渐渐远去,终于听不到了。师父带我来到门前,轻轻拔掉门插,推开后走了进去。
屋里很黑,死一般沉寂,弥漫着一股说不出来的怪味儿。师父打开手电筒,四处一照,潮湿的屋内,零星散落着几个桌凳,陈旧古朴。
“玲儿,玲儿,你在这里吗?…”师父的声音略显激动,轻声呼唤着。
连唤三遍,不闻任何回音。师父焦急的拿手电筒扫来扫去。
“嘤…”忽然,远处传来一声低低的呻吟。师父慌忙奔声音处而去。
角落里斜放着一个低矮的木桌,俯身一照,桌底躺着一个女人。
“玲儿!”师父急忙将手电筒递到我手上,钻进桌底,将女人抱了出来。
一照之下,我和师父都愣住了,这人并不是马玲,而是一个略有姿色的陌生女人。
女人手脚被绑,嘴里塞块麻布,满脸泪痕。恐惧的眼神,如一只受惊的野兔,慌乱的看着我们。
师父很是失望,急忙将女人放在地上。帮她除去束缚,取出嘴里的布。
“呜…”女人缩成一团,蹲在地上哭了起来。
“姑娘,我不是坏人,告诉我,你怎么会在这里的?”
“呜呜,我要回家…”
“你家在哪儿?”
师父身上有一种与生俱来的正气,声音宽厚温和,令人心安。
女人心神略定,止住哭泣,细声道:“金华镇…”
金华镇?…师父一怔,蓦然间,我想起一个人,一人曾经替师父挡了一刀,为他而死的女人,名叫雪茹,金华镇人。估计,师父也想到了她,呆呆的一愣。很快回过神,问道:“那你怎么会来到这里的呢?”
女人抱团而坐,抽噎道:“我叫婉然,我姑嫁在凤阳镇,开棺材铺的。我来探亲,在她家住了几天,便想回去。刚好那天我姑父出门,给人送棺材,顺道用驴车把我拉回去。走到半道上的时候,忽然变天了,不知从哪里飘来一大片黑云,天一下子就黑了,就像到了晚上一样。前不着村,后不着店,附近是一片乱坟地。就在这时候,出事了…”
婉然目光直直的盯着前方,瑟瑟发抖,“…那驴,那驴不听使唤一样,带我们跑进了乱坟地,怎么都走不出来。我们很害怕,赶紧跳下车。姑父死命的拉驴,可那驴竟然一点都不听话,直直的往前走,车子一颠一颠的从坟头轧了过去,棺材一蹦老高,好几次都差点掉下来。最后,驴车来到正中一座荒坟处停了下来,当时的天,好黑好黑。就在这时候,我听到,我听到坟里有人在笑!…”
婉然越说声音越高,我只觉毛骨悚然,似乎四周的黑暗里,隐藏着无数只怪眼,正直勾勾的看着我。
婉然终于缓过一口气,捂着胸口道:“我当时被吓晕了,醒来以后,就发现躺在这里。有个中年男人给我送过几次饭,每次都想对我动手动脚…”说到这里,婉然脸上一红,闭口不言了。
师父沉声道:“婉然姑娘,就你一个人吗?你有没有见过另一个女孩?”
“另一个女孩?…没有。”婉然茫然的摇了摇头。
师父由期许变成了失忘,叹了一口气,道:“我们抓紧离开这里吧,先把你送到你姑家里再说…”
事情的发展,已远远出乎了预料。马青的死,马一刀的死,马玲的失踪,一切并没有初时想象的那么简单。
师父将身上的雨衣解下来,给了婉然。我们行走在空旷的大街上,零乱的雪花,不时迷住眼睛,钻进衣服里。凤阳镇上空,黑云笼罩,似乎盘旋着一只巨大的怪兽,正虎视耽耽的盯着地面上的一切。而酣睡中的人们,却并不知道,噩运正悄悄的降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