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三民说：“我是医生啊八两，医生是怎么做事的你应该知道，我们都是凭证据说话，凭检查结果下结论，你不会让我凭你的几句推测，和病人的几句话就对他动手术吧，怎么动？动哪？你教教我。”

何三民和熟悉的人说话却是滔滔不绝，看来他不是不喜欢说话，而是要看对象。

何三民来到贵宾楼找到廖教授，将宋八两的推测告诉了他，廖教授沉吟半晌，说道：“要不这样，既然现在CT检查不出什么，那你的担心也不能排除，如果真的是他所说的那样，这个血管检查还不好做，这样，我开个单子，转到住院部留院观察，然后到那边让你接手，你观察观察再做决定，我看也只能这样了。”

何三民暗道：真是个老狐狸。嘴里却说：“还是您老考虑周到。”

宋八两在旁边听的清楚，知道何三民还是倾向于他所推测的，心里总算松了口气。

办好手续，何三民对宋八两说：“其实现在我们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等待。”

宋八两想想也是，但是什么也做不了的感觉却不是很好受。

他们刚来到卓大生所在的房间外面，就听到卓太太的惊慌声音：“大生你怎么啦，啊，医生医生，护士小姐，你们来帮忙看看。”

何三民一听赶紧走进房间，说道：“卓太太，你别慌，让我来。”

他刚说完就看到卓大生的样子，他也楞了，卓大生的样子其实也没什么吓人的，但是看上去却让人无法不觉得怪异，过去人们形容一个人的脸色很吓人都说面如金纸，面无人色，大概就是卓大生此时的模样，他整个人的血液仿佛一下子被抽空了一般，宋八两随后进来看了卓大生的样子，他和何三民对了对眼，两人都看出对方眼里的惊骇，何三民走上前说：“卓先生觉得如何，有什么不舒服的？”

卓大生说：“水，我要喝水，我没什么不舒服，就是渴的慌，阿兰你给我拿水来，快点啊，怎么这么慢？怎么回事？”

阿兰应该是卓太太的名字，卓大生平时一直对太太都是很温柔的样子，现在突然口气不善，显然来自于身体突然的口渴反应，比前几次要严重得多，这将他吓坏了。

卓太太听到丈夫近乎呵斥的话语，她收起了何三民不在时的惊慌，看着丈夫没有一丝血色的脸，卓太太柔声说道：“小丽正在取水，就来了，大生你再忍受一下，就来了。”

她一边说一边紧紧握住卓大生的手，另一只手轻轻抚摩他的额头，卓太太的眼睛里充盈着泪水，但她在使劲想要将眼泪咽回去，显然她是徒劳的，只好扭过头使眼泪滴在床侧，然后又立即转过来，看着卓大生，轻声说道：“大生你一定没事的。”

人们通常在有事发生的时候，越是轻言轻语往往越是感情极度浓郁，宋八两看着卓太太抑制着情感安抚卓大生，他几乎能感受到卓太太此时对丈夫的万分担心。

卓大生手脚冰凉，他才分辨出眼前的人是何三民，便急忙说道：“医生，何医生，我到底是怎么了？我觉得渴的厉害，从没有过这么渴，好渴啊！很难受！很难受！”

卓大生说完，身体开始颤抖起来，渐渐的抖动频率越来越大，仿佛他的体内有个电极被打开了开关，他止不住的颤抖，带动卓太太的身体也跟着抖动起来，卓太太两只手紧抓住卓大生，她的眼泪终于不受控制流淌下来，卓太太无助之极，她叫道：“大生，大生，你怎么啦，大生。”

卓大生的声音刚开始轻飘飘的，接着越来越高亢，他叫道：“我怎么了？我怎么觉的冷？我怎么觉得这么冷？阿兰，我怎么越来越冷？”

卓太太哭道：“大生，你，不是你冷，我也觉得冷，是天气的气温低呀，是天冷。”

她知道这话连自己都说服不了，希望能有人帮助证明她的话是真的，她的目光向四周搜寻着，然后她很快看到一张熟悉的面孔，那是宋八两，于是她这才想起整件事情，都是有宋八两参与的，她急切看着宋八两，目不转睛，却什么声音也发出来。

宋八两看见卓太太的模样，心头竟生起浓浓歉意，仿佛是因为他的无能才使她如此伤心，他赶紧收好心情，对何三民说道：“三民，你看是不是现在做好准备？”

何三民点点头，转身通知护士准备，并叮嘱她们准备一个袋子，一会儿，只见他穿着手术服走进了房间，卓大生看见何三民的模样，说：“何医生我是不是有问题？是要动刀吗？”

何三民说：“我这是职业服装，不是特别针对你，你的检查没有问题，接下来我们再观察观察，我和廖教授商量过了，你现在就放心在这里，我会一直陪着，放心，没事的，你没觉得哪有疼痛对吧，那就没什么，身体如果真的有问题，一定是某个地方先疼痛。”

关键时刻，何三民还是表现出了一个优秀医生的素养。

每个人都在紧张的悄悄准备着，就在大家都悬着一颗心，等着什么事要发生的时候，时间在慢慢流逝，然而一个小时过去了，什么事也没发生。

卓大生慢慢平静下来，由于前面的折腾和紧张，昨晚两人又没休息好，夫妇俩就这么睡着了，只留下一群人围着他们面面相觑。何三民的职业素养无疑是令人敬佩的，他没有任何反映，继续观察着卓大生，还是宋八两开口了：“三民，我看大家还是先吃午饭吧，也许这是个持久战。”

何三民点点头说好吧，我们去食堂，留一个护士观察。

宋八两与何三民一起走向医院食堂，有几个护士也跟在后面几步的距离，其中一个护士笑道：“我前面被那个人的样子吓坏了，真是的。”

另一个护士说：“我好渴，水，水，我要，要水。”

她在学卓大生的样子！

她的女孩子尖细的声音，却故意勒粗了喉咙，听来很有意思，其他几个护士都被她逗乐了，虽然护士在背后学病人的样子不太好，但那护士却让人反感不起来，宋八两和何三民也相视一笑，宋八两跨进食堂的门口，头脑里还回荡着那护士很有意思的声音，突然他定住了身体，然后一下子抓住何三民的胳膊，只听他大叫起来：“三民我知道了，我知道了，娘个咚采，我真是笨啊，我早该想到的。”

何三民被他这一抓一吼吓了一跳，他还没反应过来，就听宋八两更加兴奋的说道：“我明白问题的关键了，三民，我现在出去一下，你先吃饭，你做好准备，可能一小时后就要动手术。”宋八两说完向门外冲了出去。

何三民知道宋八两找到了解决问题的方法，也是很高兴，他笑着摇摇头：“这小子，饭都不吃了。”

后面那个模仿卓大生的护士叫牛雨，她也笑道：“何博士，你这个朋友好帅，你要多关照关照我们这些小姐妹啊。”她一说完其他几个女护士咯咯都笑了起来。

何三民对这个大大咧咧的女孩很无奈：“我说，你不知道什么叫矜持吗？”

牛雨旁边的女孩说：“人家前面都在说‘我要’，‘我要’了，你还让人怎么矜持。”

这话一出又引起一阵哄笑，牛雨也跟着笑，只是脸上红彤彤的，何三民摇摇头，一窝疯的女孩子在一起真是什么都敢说。

何三民回到手术室，刚休息没几分钟，宋八两就进来了，他拿着两个玻璃做的东西，何三民问道：“这是什么，这个好象是……”

宋八两说：“很面熟吧，你想的没错，就是那个容器。”

何三民说：“我记得下面应该有个吹风的设备吧，那才有羽绒飘舞的效果。”

宋八两说：“是啊，我跟人家借来的，许了不少租金，又付了押金才成功，那些阿姨大妈啊，简直，我差点要牺牲色相。”

何三民笑道：“不错啊八两，舍得折腾自己了，有进步。”